“怎么样?还顺利吗?”
兰淮秋刚回到寝室,将门关上,便对上仇璞玥好奇的目光。
“嗯……不知道。”
兰淮秋说起这个,有些扭捏,坐到书桌旁的小沙发上——是女生寝室独有的,一张小圆茶桌,两小张沙发,粉嫩的颜色,柔软的质地。
两个女生的寝室温馨暖和,空间宽敞,布局与男寝相似,只是床铺要更柔软些,更厚实一点。
仇璞玥倚在床头,腰上靠着巨型抱枕,手上捏着沈宥歌送她的娃娃,盯着兰淮秋看:“怎么叫不知道?你没给他弹那首曲子吗?”
“弹了啊……”兰淮秋叹了口气,有些苦恼,看着桌上小巧精致的茶杯,撇起嘴来。
“那是怎么了?”仇璞玥有些疑惑,忽然想起一种可能,“他不会……不知道那曲子什么意思吧?”
“啪——”兰淮秋打了个响指,闭着眼,无奈又好笑地点了点头,“猜对了。”
仇璞玥:……
“这个……也是能理解的吧。”仇璞玥抽抽嘴角,有点好笑,“毕竟他那种看上去就是乐曲没什么兴趣……”
“呜……但我真的好伤心啊。”兰淮秋撇着嘴,看着面前美味的饭菜,都没什么胃口,“不过走之前他和我说练了还能去找他弹,这让我挺开心的。”
兰淮秋想到当时场景,又笑了起来。
“不过说起来……你喜欢他什么啊?”仇璞玥对她喜欢苗楷桀的事很好奇,虽然苗楷桀长的不差,但性格过于欢脱。兰淮秋这样文静的姑娘不太像会喜欢这种的样子。
“因为……他很温柔啊。”
兰淮秋对她的疑问感到疑惑。
“……温柔?”
仇璞玥同样对她的回答感到疑惑。
温柔?
仇璞玥面色复杂,回想起那苗楷桀的种种,始终无法将他与温柔挂钩。
“你说沈宥歌我还有些理解,他——”仇璞玥有些迟疑。
“我觉得他挺温柔的。”兰淮秋笑笑,对她的态度不置可否,许是想到之前的事心情好转许多,有了胃口,低头吃起饭来。
“对了,你下午有事吗?”仇璞玥想到什么,问她。
“嗯?没有,怎么了?”兰淮秋咽下口中肉沫,抬头问她。
“那我们一起去周边小镇转转吧,买些东西。”仇璞玥坐起来,抱着玩偶,目光闪闪看着她,“我一个人的话怪寂寞的。”
“好啊。”兰淮秋没有犹豫,爽快答应下来,“那咱们一会儿睡完觉去?”
“嗯嗯。”仇璞玥用力点了点头。
“……墨寒羽,你对乐曲了解吗?”
男生寝室,秦枭忽然对躺在床上的墨寒羽问道。
“还行,怎么了?”墨寒羽睁眼,看向还在吃饭的他。
一旁闭目养神的陈寞眯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之前听过一首曲子,不知道什么含义……”秦枭回想片刻,将兰淮秋所弹曲调简单哼了出来,哼的断断续续,甚至走了调,一度让陈寞怀疑他到底是在说话还是哼曲。
“这个?这个是琴宗的招牌曲目中的一个,名叫琴夜吟,是首情歌,通常是追求伴侣时向其弹奏的乐曲。”
陈寞惊异地看了墨寒羽一眼,这都能听出来?
“不过你哼的不太像,中间有些地方还跑调了……”墨寒羽笑笑,“这首歌一般是表白时向他人弹奏的,讲的是月夜清野,一对情人在酒后与对方互诉衷肠,后于月下抚琴舞影的故事。是个狂放与含蓄并存的曲子,怎么了?”
“……没什么。”
秦枭这下知道为什么祁禹朗面色如此古怪了。
原来……
秦枭脑海中不自觉浮现方才那女生羞涩绯红的面色,终于理解了她为何会那样。
“你听谁弹了?”墨寒羽想到这种可能,不禁皱了下眉。
“没……别瞎想了。”秦枭摇摇头,将勺中肉排吞下,“下午有空没?想去周边转转。”
“可以啊。”墨寒羽对他的邀请有些意外之喜,虽然知道很可能是因为他不认路,但细说下来他怎么不找别人专找自己呢,还不是因为自己特殊?
于是墨寒羽喜滋滋的答应了,转头问陈寞:“你有什么想让我们带的吗?我们可能会去到小镇。”
“……没什么。”陈寞想了想,没有想到自己缺的东西,便摇了摇头。
“好吧。”墨寒羽点了点头。
……
“诶?你们也要出去?”仇璞玥惊喜地看着秦枭,“那一起吧?我们也要去周边镇上转转。”
“无所谓。”秦枭看了眼墨寒羽,“不过怎么过去?走路吗?”
“不然呢?”仇璞玥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种深山老林,还位于两国边界,除了边防的将领很少有在这边晃悠的。”
“那我们去的地方是属于星辰的吧?”秦枭与她们一同迈出校门,一边走一边聊。
“是的,因为我们学院之前已经向两国申请了出入证,所以是可以在固定区域自由进出的。”仇璞玥笑着,一脚踩空,从半山腰跳了下去。
没注意兰淮秋惊异的目光,秦枭一闪跟着仇璞玥眨眼便到了山底。
墨寒羽倒稳妥些,唤出一块冰面,自己同兰淮秋踩上去,再控制冰面缓缓下降,落到两人身边。
“你们……跑挺快。”兰淮秋似乎想说什么,皱着脸犹豫片刻叹了口气。
“还好啦,这样快一些。”仇璞玥笑笑,挽住她的手腕,“走吧。”
“嗯……”
随着秦枭他们远去,学院中,训练场上,正与陈寞交手的夏无了忽然加大火力,烈焰寮寮,趁陈寞被晃的一瞬间人与火焰互换位置,扑到陈寞身上,将他压倒在地。
“你输了!嘿嘿……”夏无了双脚踩着肩膀,屁股坐在腹上,乐呵呵地看着他。
“是……这样的。”陈寞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经脉已被一股灼热炁丝缠绕,无奈只能认输。
认输后却发现身上人没丝毫动作,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他,白皙柔嫩的手指撑在胸下半寸,忽然向上抓了两把。
“学……学姐!!”陈寞顿时面上焦热,绯红晕染了大片肌肤,一路红到了脖子根,挣扎起来,“请……松,松手。”
“嘿嘿……手感不错嘛。”夏无了却丝毫未有要松的意思,甚至俯身上前,胸前雪白松软两坨肉球滴溜下来,只需目光稍低几分便能看到内里。
陈寞闭眼,忍着其在自己脸上又摸了两把,耳朵已经红的要滴血了:“学……请松手!”
语气陡然加重,显然已忍到极致。
夏无了看着他这样子,也知道适可而止,面上笑容淡了,缓缓直起身,屁股依旧没有动,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天:“感受到了吗?”
“……什么?”陈寞睁眼,面上绯色未褪,神情严肃起来。
“那些人……走了。”
夏无了话语微冷,站起身,拔出头上的簪花,火红的发丝垂落下来,犹如翻滚的浪花。
“有谁出院门了?”
“秦枭他们出去了。”陈寞坐起身,拍了拍身上,抬眼看她。
夏无了没有说话,眯了眯眼。
说是一同,但到底双方侧重买的东西不同,到了地方还是分开了。秦枭与墨寒羽去买换洗衣物,仇璞玥她们则想去转着看看那些小型精致的炁器,或一些精致的小摆件。
两伙人约好时间,到时候城门口集合。
秦枭本想自己选里衣内裤什么,墨寒羽却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于是秦枭一怒之下趁他试换衣服的时候跑了,换了邻家店铺去看。
只可惜他再次迷了路,明明就在隔壁,买好后却失去了方向,自己一个人在小镇的四通八达的巷子里钻来钻去,满头雾水。
秦枭不禁想起自己上次这样还是在落云,最后还是墨寒羽领着回去的,当时中途还遇到了王霁。
不知这一次……有没有那么幸运啊。
秦枭心中叹了口气,余光瞥见转角处好像走过略微熟悉的身影,不禁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在过完拐角后,看到了兰淮秋。
对方不知什么原因,似乎也和仇璞玥走散了,正四处张望着。
秦枭刚想上去,忽然看到一个少女出现在兰淮秋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秦枭不知为何,选择躲了起来,偷偷观察两人。
兰淮秋看到少女,似乎有些意外。
少女身穿水蓝色绫罗缎裙,头上戴的珠花虽然只有几支,耳坠轻简,但能从上面镶嵌的宝石与魔晶看出各个价格不菲,甚至可能是隐晦的炁器。
少女双手抱于胸口,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挂的镯子“叮咚”作响,听着就很贵。
少女神色焦急,美丽稍显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难言的悲伤,粉色朱唇轻启,冲兰淮秋道:“妹妹,回去吧。兰叔他们很担心你——”
“滚。”
出乎意料的,兰淮秋只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想绕道。
“妹妹!不要再和我置气了好吗?谢天谢地我的属下找到了你,现在就和我回去,好吗?”说着,少女眼中浮现几分泪花,“看你这些天……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你恶不恶心。”兰淮秋躲过少女伸来的手,嫌恶道,“我说过了,我已经和他们断绝关系了,滚蛋。”
“怎么可能?!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现在联系伯母,你们肯定有误会!”少女掏出联络戒指,戒指上方浮现影像,在等对方接通。
“……我没什么可说的。”兰淮秋移过脸,面上有些不自在,想再次绕过她。
“等等嘛……马上就通了——诶呀!”少女伸手想拦住她,却被狠狠推了一下,一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衣裳沾了灰尘。
好巧不巧,此时戒指接通了,出现一位水蓝色装扮的美人,看上去仅有二十出头,神情却端庄严肃,看到此幕,不禁皱起眉。
“小馨,你在哪儿?”
“伯母,我找到秋妹妹了。”少女连忙从地上起来,笑盈盈对着其道,“你看,她——”
“刚才,是你推的?”对面美人却道。
兰淮秋握紧拳头,抿了抿唇,看了她一眼:“是又如何?”
“妹妹……别置气了。伯母,方才是我不小心摔倒的,与妹妹无关。”少女连忙解释。
“呵,她敢做还不敢当了?”美人嘴角带起几分讽刺。
兰淮秋忽然想被踩到什么痛脚,几乎用一种尖锐的语气回道:“是啊,我多卑鄙,连事情全貌都不知道就开始嘲讽。”
“我难道说错了?”美人冷道。
“不不不,您可是最正确的,怎会出错?”兰淮秋讽刺一笑。
“你就是这般!兰淮秋,整日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要不到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以为会一直惯着你吗?!”美人忽然发怒,呵斥道。
“我看没长大的是你。”兰淮秋嗤笑一声,“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不成熟,是,我没她好,也比不上兰淮磬,投胎到你肚子里还真是玷污了你的血脉——”
“你知道就好。”
兰淮秋顿住,不受控制地呵呵冷笑,垂下的刘海遮住眼睛,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却依稀能从笑声中感到嘲讽与悲伤。
“伯母……您别激动,秋妹她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随便跟着一个混混跑了?我们培养你十几年,你却因为一些小事,直接和我们闹翻,还跟着他跑到了这样一个地方,真是够低贱的。”
“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自甘堕落的人。”美人冷冰冰地看着她。
“是……我堕落,我低贱,我配不上您这高贵的血脉……满意了吗?”兰淮秋怒极反笑,双目似冰刺般冷戾,“满意就赶紧把她接走,少在这里挨我的眼。”
“妹妹,不要这么说……你不还在练宗门的曲目吗?明明还有感情——”
“什么?你还有脸继续练?”美人挑眉,嘲讽的笑宛如针扎般刺眼,“兰淮秋,你要有种,真跟我们断干净,我还算你有几分骨气……”
“我的骨气不是你们给的。”兰淮秋冷冷看了少女一眼,“邵馨然,你跟踪我?”
“我没有!只是……担心妹妹,所以……”少女慌忙摇头,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
“你有什么值得跟踪的吗?简直如同烂泥一滩,怎么都扶不上墙。”美人冷声道。
“闹脾气讨糖吃的是她,装作硬气离家的是她,只是断了短短几天生活费就没忍住跟着混混跑的还是她,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
“伯母,请不要再说了……妹妹只是一时糊涂,肯定是被那混混骗了,她——”
“你她妈的烦不烦?!”兰淮秋终于忍不住了,甩了少女一个耳光,直接将其扇倒在地,“你再拱个火?”
“兰淮秋!这就是你的素养?!”美人大怒,冷眉竖对,“竟然这么对你姐姐?”
“不,不要紧的……伯母。确实,我也只是因为父亲帮过您,才一直留在宗门,秋妹对我有意见很正常,我——”
“不必再说,你先回来,馨然。”美人怜爱地看着强忍泪水的少女,温声哄着,“你父亲因救我而死,自你母亲走后你无依无靠,我当然要担起扶养你的责任……别怕,回来吧,不必再找她。”
兰淮秋冷笑:“这才对嘛。我走了你们母女可不该好好聚一聚。”
“秋妹妹,我实在没这个意思——”
“兰淮秋你简直不是个人!我怎么生下来你这么个东西?!”美人不知和旁边人说了什么,转头听到兰淮秋的话,忍不住怒骂道,“自己没出息还怪上别人了?一个女孩连基本的廉耻心都没有。”
“你放心好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弹琴宗的任何一首曲子。”兰淮秋忽然道,目光泠泠。
“不要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你不就真的回不去——”
“你还想被扇?”兰淮秋问她。
少女骤然止声。
就在此时,兰淮秋面前忽然裂开一道缝隙,没等众人有所反应,一记重耳光落在她的脸上,直直将她打飞出去,落在地上滑行半米。
兰淮秋只觉面上灼热疼痛,大脑也有几分混乱,猛地抬头去看,见方才裂缝扩大,从中走出个全身漆黑的男人。
男人浑身金黑色长袍,双手戴满了金属指套,指尖被削的很利,兰淮秋已经感觉到脸上有液体流了下来。
“失礼了。”面对兰淮秋恶狠狠的目光,男人朝她点了下头,面无表情,毫无情感,“听命行事。”
“哼!”
没等兰淮秋将头扭去,美人已冷哼一声,让男人带着少女回去了。
男人应了声,和来时一样,划开道空间缝隙,拉着少女一同进入。
少女临走前似乎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从地上慢慢爬起的兰淮秋,最终略带悲伤的扭过了脸。
兰淮秋擦了把脸上的血,死死瞪着两人消失的场地,胸脯起伏不定,紧咬着牙,最终,眼眶还是涌出泪水。
“一群白痴……”
不顾周围人惊异的目光,兰淮秋低着头,用力擦着脸上的混着泪水的血,全然不顾可能会将伤口扯的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