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想些什么?怎么可能是您——”
王旭熠急得团团转,看了眼坐在桌前悠哉看书的王霁,更着急了:“您不着急吗?”
“有什么可着急的?”王霁支着下巴,掀起眼皮一目十行地扫过,缓缓翻页。
“那很有可能是被人挑唆的啊!”王旭熠跺脚,气道,“都过了三天还没动静,肯定是那个白家的家主又对陛下说了什么……我去拜见陛下——”
“得了,收收你那旺盛的精力吧。”王霁随手一扔。书本精准落到了王旭熠的头上。
“这里的事有些复杂,不用你掺和。”王霁缓缓起身,轻笑道,“而且陛下已经下了旨意,我们当臣子的就是要相信陛下的能力。再者说还能轻松几天,多好——”
“……您就别硬撑了,您实际很伤心吧?”王旭熠担忧道,“明明——”
“够了。”王霁拍了下他的脑袋,微笑道,“一边玩去吧。”
王旭熠:……
王旭熠有心想再劝什么,但看王霁模样,只得闭上嘴告辞。
望着王旭熠离去,王霁面上的笑消失了,面无表情地望着门前萧瑟的枝干,看了会儿,缓缓扭头。
“感时伤悲呢?”
少年清朗的嗓音硬是听出几分阴阳怪气,扭头看去,见一身青衫的长发少年拎着个医箱缓缓走来。
“并没有。”王霁微微一笑,看着他熟练地打开医箱,从中取出一陶罐,再用银针蘸取一番。
“吃下去。”花无间扔给他一瓶药丸,将一排银针挨个蘸取,“她找过你吗?”
“没有。”王霁任由他将一指长的银针刺入体内,酸胀微痛,面上却丝毫不显。
“你不着急?”
“这有什么着急的。”王霁呵呵一笑,似乎看的很开。
“外面可都在谈论,说她可能要借此次来对付你啊……”花无间意味深长。
“……你不是她那边的吗?”王霁挑眉。
“当然不是。”花无间嗤笑一声,“我一个星辰的人在你们雨华站什么队。”
王霁似觉无趣,垂下眼帘不再做声。
皇宫。
“这就是你的结论?”
南宫化雪放下手中报告,看向徐镜珩。
“是的。”徐镜珩微微低头,不卑不亢,“据调查,刺客一行确实接触过王霁,或者换种说法……接触过和王霁长相一样的人。”
“您也看过他们的记忆,所以……臣想得到王霁的配合。”
“可以。”南宫化雪垂下眼,“再见时,孤希望你是将结果递到孤的面前。”
“定不负陛下所托。”徐镜珩单膝跪地,应道。
南宫化雪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你能猜到是谁做的吗?”
收针后,花无间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男人。
“猜当然谁都能猜。”王霁扶着额头,扯了扯凌乱的衣袍,有些无奈,“你对这些很感兴趣?”
“也没有。”花无间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看热闹不嫌事大而已。”
王霁:……
花无间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人拜访。
不过拜访者走的不是正门。
阴影悄无声息爬到墙上,拽住来者腿弯,想一把将其薅下来,薅到一半又改变想法任由其坠落。
南宫化雪猝不及防被人拽了下去,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中。
“陛下来此,有何贵干啊?”
王霁微微挑眉,带着几分调笑道。
南宫化雪一愣,忽然发觉他身上衣衫不整,半露颈肩,莫名有几分性感。
“……来看你有没有好好待在家。”南宫化雪眨眨眼,咳嗽一声转过目光,挣脱怀抱。
“陛下亲自下的命令,臣怎敢反抗啊?”王霁呵笑。
“那些人的记忆里确实出现了你的身影。”南宫化雪不想和他逗乐,开门见山,“徐镜珩会来找你。“
“哦?”王霁微微挑眉。
“怎么,害怕?”南宫化雪玩味一笑。
王霁垂眸,望着比以前明显欢脱放松许多的皇帝,眸色愈深:“怎么会?”
“徐镜珩还是放心的。”
“那就好好配合。”南宫化雪拍拍他的肩膀,“虽说你被禁足了,但我又没有。”
王霁有些好笑,轻抚着她的发丝。
清风拂过,衣衫微扬。
“你确定要走?”
墨寒羽站在门口,看着屋里收拾东西的秦枭。
“不走留在这儿干嘛?”秦枭纳闷。
“你说呢?”墨寒羽没好气,他就不信那么大的事秦枭一点不知道。
“哦,你说那个啊。”秦枭想了想,“那个不算大事,我问过她了,不用我们操心。”
想到这里,秦枭隐晦地看了眼啥也不知道的穷奇,又想起青衣和他说的话。
“我就说了,你把邙灵叫出来,要不然叫着计蒙也行,把那俩一个打一顿,他们就自愿献血了。”
青衣说这话的时候,那叫个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穷奇。”
“嗯?”穷奇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听秦枭叫他,缓缓移去目光。
“就是……要你点血,可以吗?”秦枭到底还是厚道,决定先看穷奇态度。
“啊?要我血干嘛?”穷奇莫名其妙。
“救个人。”
“救人?谁啊?”
“……这不能说。”
穷奇嗤笑一声,歪头想了半天:“怎么不去找饕餮?”
秦枭面色不改:“他回头也要找的。”
穷奇:……
穷奇抱臂想了会儿,点了点头:“行吧,反正就一点血,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多谢了。”
“……啧。”
青衣抱臂,面色复杂地盯着秦枭:“就这么要过来了?”
“……是。”秦枭将取出的血液递给他,“这些够吗?”
“不太够。”花无间瞥了眼,“我打算换血。”
“什么意思?”
“就是把那人全身血换一遍。”花无间翻了个白眼,“放心好了,那点血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秦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那个小丫头,她见过凤凰吗?”花无间突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应该没有,她没有和我提过,怎么了?”
“前几日事情知道吧?”花无间瞥了他一眼。
“知道。”
“她应该改造过血脉。”花无间回忆起当时场景,笃定道,“她身上有凤族的气息。”
秦枭一顿,眼神微变:“确认吗?”
“嗯。”花无间点了点头,“如果我没猜错,她当时眼睛呈现的金色也和这个有关。”
秦枭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随着比赛落下帷幕,虽然南宫化雪遇刺一事又掀起庞然大波,但对于秦墨两家并无影响,没过几天便离开了。
离开前,裴止行找到秦枭,给了他一枚联络戒指。
“如果你有一天改变主意,可以用这个联系我。”裴止行注视着他,神色复杂,“当然……遇到麻烦了也可以。”
实际上秦枭并不想要,他现在的戒指十只手指都快戴不过来了。
但他看了看裴止行,还是点了头。
穷奇在路上与他告别,秦枭早就有所察觉,所以并未挽留。等到秦枭回到容城,皇帝遇刺一事也已经调查清楚尘埃落定。
具体情况并未公开,只是确认与王霁并无关系。听说白家本想趁此次,借口从王霁身上咬块肉,可惜未能如愿。
仇璞玥自那天后一直在安排的房子中一步未出,直到尹玺晦要离开时才和他一同离去。
秦枭后来听南宫化雪说怀疑那些刺客是玉清翎雇佣的,可是没有证据,无论是记忆还是与雇主接触的踪迹。
不过好在此次事件没有人员伤亡,总的来说并不算件大事。南宫化雪让他将心多放在自己身上,让他想想两年后该如何入学。
之后的话秦枭没有再听,敷衍过去。
秦修云似乎察觉到他和落云的某些家族中人在联络,但没想太多,嘱咐两句后也没有深究。
此次事件关注的势力不在少数,尤其他国皇室及一些宗门。
“宗主,您怎么看?”
庄严肃穆的大殿中,一位身穿白衣样貌清秀的青年放下手中光屏,看向出言人。
“雨华的皇帝……有意思啊。”
“这一次算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了。”
青年勾起唇角,颇有几分温文尔雅之意,轻薄的镜片闪烁出亮光。
“确实,此前只以为是个傀儡,没想到……”
“当日她爆发出的气场,可以肯定,她到了苍穹天境。”青年慢条斯理地说着,瞥了下面门人一眼,想到什么,轻笑一声,“看来……局势又要有变化了。”
“但对于我们琴宗是否有些不利?”门下人担忧,“这两年雨华拜师的炁修明显少了。”
“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琴宗宗主兰昕辞看向他。
“不,我……”
兰昕辞看着支支吾吾的男人,摇了摇头。
“宗主,夫人和少小姐又吵起来了。”
兰昕辞闻言,眉头微皱,似有些烦躁。
“因为什么?”
“还是因为……邵小姐。”
兰昕辞缓缓吸气,闭了闭眼,温声道:“我明白了,先下去吧。”
“是……”
时间转瞬即逝,眨眼到了新年。秦枭望着树上挂的串串灯笼,有些恍惚。
这么快又是一年……
秦枭坐在树上,望着底下忙里忙外的大人,歪着头似乎想了什么,索性往后一仰躺在了树干上,望着天边明月。
回家后秦瑾逸像是缠上了他一样,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在他房门等着,等他起来跑步锻炼。秦枭一开始有些意外他怎么知道的,细问后才明白,六岁那年的清晨他还一直记得。
秦瑾逸明显和之前有了很大变化,起码清晨醒来不会再满眼疲惫了。
偶尔秦季尘会向他提出切磋,秦枭没什么意见,但每次打完后秦季尘都会像武痴般拉着他扯东扯西,问他各种手段身法。
秦枭感到疲惫,却也配合着回答了他。
回想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认识了许多人,虽然秦枭已经差不多忘完了。
戒指发出声响,秦枭看都未看就接通了,对面那头传来南宫化雪的声音。
“我给你送的东西到了吗?”
秦枭一愣:“什么东西?”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果子。”南宫化雪似乎在吃什么,言语有些含糊不清,“雨华各地和周遭小国进贡的一些奇珍异果,给你送点儿。”
“……哦,好的。”秦枭点了点头,想起她看不到这边画面,又出言问道,“你和王霁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虽然这么说,听她语气还是蛮欢快的,还嘿嘿笑了两声,“青衣说成功了,就是要好好养两年,不能随便动手什么……反正没什么大事。你呢?”
“我?一切都好。”秦枭望着明月,呵呵一笑,“家里在准备过年。”
“嗯……那挺好,王霁来了,先不说了,拜拜。”南宫化雪笑着,“新年快乐。”
“……快乐。”
秦枭回着,挂断了通讯,将戒指收了起来。
“老三?给我下来!”
没等他再发呆,底下乍然传来秦瑾逸的吼声。
秦枭一时竟有些怀念,好久没听他这么吼过了。
“下来!吃饭了。”秦瑾逸叉着腰。秦枭刚跳下来就拽住了他的耳朵。
“没事怎么爬高上低的……”
“疼疼疼——”秦枭挣扎着,“你松手。”
秦瑾逸哼笑一声,松开了手:“几年没见你,今年好好过一次吧?”
秦枭一顿,听出其语中异样,微微侧目:“有什么好不好的……”
话语未落,头顶落下一只宽大的手掌,温热的掌心轻轻拨动着发丝。
“走吧,玖鸢都快等不及了。”秦季尘揉揉他的脑袋,笑着。
“……嗯。”
“在想什么?”
王霁见怀中人有些心不在焉,问道。
“嗯……在想些旧事。”南宫化雪托着下巴,仰望着月亮,眨了眨眼。
王霁回想起她的经历,眸色一暗,抚上柔软的手掌。
南宫化雪察觉出他的安抚,不禁一笑:“不是在想我啦。”
“那是枭吗?”王霁提起这个,有些复杂。
果然,还是有些吃味。
王霁看着她,心想。
“是啊……”南宫化雪往后仰去,靠在他的怀中,“当年,他牵着我的手,在他亲生父亲的家中吃了顿饭……”
“然后出来就哭了。”南宫化雪微微蹙眉,“当时我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其实现在应该也没有完全理解。”
“秦修云会是个合格的父亲。”王霁看着她,“我曾经见过他,可惜他将我忘了。”
“哦?”
“当时应该是十岁出头,刚当上家主不久,去过容城那里……”
王霁回想曾经,眉宇微动。
目的是什么他已经忘记,只记得当时是在过节,站在灯火阑珊人山人海的桥上,迷茫地望着人群,萧瑟的风灌入衣襟,冷的让人恨不得缩成一团。
在那里他见到了秦修云和他的夫人。当时他衣衫单薄,沾染了许多污渍,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嫌弃。
但他们并不介意,主动走过来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也并不尴尬,还给了他些钱财。
那些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在意的是他们一家的相处。那种温馨柔软,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他望着他们远去,心脏仿佛别了什么东西,酸胀得难受。
他应该是艳羡的。
王霁垂下眼,无意识揉搓着手中软和的肌肤。
南宫化雪看着他,缓缓握紧了手。
王霁倏然惊醒,面对南宫化雪稍显担忧的神情,微微一笑:“据我观察,他是爱自己孩子的,陛下不必忧心。“
“……我可没有忧心。“南宫化雪看着他,“只是有些感慨。”
“哦?”
南宫化雪缓缓贴近,勾住他的脖颈,让他低下头,自己凑了上去,软唇微敷:“都是过去的事了。”
王霁微怔,笑了下,抚上她的下颌,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