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去那里吃饭了,真让人意外。”
墨寒羽看着秦枭打包的袋子,将手上剩余的点心塞进嘴,叹道。
“又不是我自己花钱。”秦枭倒是没什么感觉,看了眼对面的仇璞玥两人,“味道还可以吗?”
尹玺晦表示肯定:“非常好,哪里买的?”
“一个酒楼,位置有些偏僻。”秦枭迟疑着,艰难地回想了下那个地方,和他说了名字。
“那个地方都是些贵族子弟去的。”墨寒羽见秦枭不理解他的惊叹,解释道,“里面饭菜很贵,这一盘就要上百金币。”
秦枭:……
秦枭想起王霁让自己随便点些打包的时候,那轻描淡写的模样,有些感慨。
这也太有钱了。
“是谁请你的吗?”仇璞玥注意到秦枭方才的言辞,问道。
“啊,是的。”秦枭说着,移开了目光。
仇璞玥见状,知道他是不想多说,便不再多问,低头继续吃着。
饕餮随手拉了一盒,尝尝味道确实不错,刚想再拿点儿,发现已经没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跟着你?”
羽烬见他们这模样,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问了出来。
“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饕餮纳闷。
羽烬:“不……我的意思是,我们能去哪里呢?”
“哪儿都可以去啊,这山麓连绵无尽,汪洋无穷无际,怎么还找不到地方去了?”饕餮听了他这问题,更纳闷了。
羽烬:……
羽烬张张嘴,面对饕餮疑惑的神色,沉默顷刻,缓缓点了点头。
“确实……”
秦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状,看了墨寒羽一眼。
墨寒羽会意,轻斜身,俯身在他耳边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除去突然加进来的饕餮,羽烬和赤枫都是仇璞玥父亲和伯父一同捉捕驯养的魔兽,原本是想尝试能否当做士兵的坐骑,但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成功。
计划虽然失败,但毕竟投入了那么多的心血,于是仇父便让仇璞玥带着魔兽来参加这个比赛,就像之前说的。成功拿到名次就皆大欢喜,如果没有,不止仇璞玥会遭到责罚,羽烬赤枫两个也会因比赛上的表现而被认定为“没有任何价值”。
对于这样的魔兽,只有面临被杀掉取出魔晶,肉和魔晶都能卖个好价钱,或者直接自己炼化提升修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羽烬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曾看着仇家是如何将自己的同伴杀掉的,他比谁都清楚在比赛中无法证明自己的价值将会有怎样的结果,所以他一开始才会拼命地证明自己,证明自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而赤枫。仇璞玥的后娘给其喂下蛊虫,以此来要挟与他合作,让他拼命给仇璞玥使绊子,还和他保证如果计划成功,她便能保住他的命。
秦枭听完,沉默顷刻,有些感慨,冲低头黯然的仇璞玥开口就道:“这么听来,你爹和你后娘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欸?!”
后脑被人猝不及防地敲了下,秦枭“嘶——”了声,不满扭头,见墨寒羽正一脸难以形容地看着他。
就连尹玺晦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这么长时间,你也饿了吧?”尹玺晦笑着不知从哪儿变出一盒糕点,推到他面前,“吃点吧。”
秦枭莫名其妙:“啊?我不饿啊。”
尹玺晦笑容不改,语气分毫未变:“给你台阶就下,多吃点不要再说话了。”
秦枭:……
秦枭看看垂头不语的仇璞玥,又看看虽然没有吭声但满脸写着认同的墨寒羽,静默顷刻,闭上了嘴。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啦。”仇璞玥见状,无奈地笑了下。
“不是都说了吗?他不会杀了我的。”仇璞玥笑笑,看了眼羽烬,“就是他们……”
“这俩跟着我不算了吗?”饕餮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好我缺两个捏脚的。”
这样的倨傲姿态,仇璞玥本以为羽烬赤枫会有所不喜,有些担心看去,却发现两者均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虽然饕餮这么说,但都能看出他玩心很大,也不知有几分认真。
秦枭不太想掺和接下来的事情,便主动离开了。墨寒羽一向紧随其后。
“今天你去见王霁了?”
穷奇说要在那里多呆一会儿,仇璞玥也不用比赛了,后续又没什么事,两人便在路上慢悠悠地走。
正走着,墨寒羽突然问道。
秦枭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眼神有些失焦,不知在想什么。
墨寒羽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想什么呢?”
“……不,没什么。”秦枭矢口否认,但看他那神色仍是心不在焉。
秦枭微微垂眸,目光掠过来往的人流,眼神淡漠,还在想下午的事。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王霁,但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不止是现在。
上一世,在躲进那皇城时,他听闻那些修士什么还在追杀他,而他一是害怕当年熊耳山的一幕重演,二是不想让梦梨云再被卷进这段是非,于是主动谈起让她回家。
他本以为他们分开就会相安无事,但没想到,那些修士打探不到他的消息,就去找梦梨云的麻烦。
……如果不是他,梦梨云的养父母就不会死,最后……她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秦枭想起当时别离,梦梨云看自己的眼神,心脏一阵痉挛似的疼痛。
……他还是有愧的。
秦枭闭了闭眼,轻叹了口气。
王霁说的也没错,现在他又没有那种绝对压倒性的实力,还是不要给秦修云惹事的好。
正在秦枭胡思乱想时,兜里的炁导忽然发出动静,拿出一看,发现还是梦梨云给他的那一个。
“怎么了?”
秦枭将那小巧玲珑的炁导贴近耳边,这样就没人听清他们的对话了。
“枭,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在这儿见到青衣了,你在哪儿见到的?他现在叫什么名字?”南宫化雪坐在桌子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刚收到手中的瓷瓶,眼中光暗交错,微微垂下的发丝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花无间。你找他干什么?”秦枭毫不犹豫就把青衣卖了,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问道。
“哎呀,没什么大事。”南宫化雪笑笑,“今天收了点礼物,想让他帮我看一下。”
“什么?”秦枭直觉其中有事情。
“说是什么羽眠。”南宫化雪也没隐瞒,说了出来,“说的很邪乎,好像是什么能治愈受伤的筋脉,但如果是那种完整的就会被迫废掉,筋骨千疮百孔什么的……”
“我也没在书上看到过,但想来她不会给我搞什么子虚乌有的东西。”
“他是谁?给你这东西干什么?”秦枭听着,皱起了眉。
旁边的墨寒羽见了,有些好奇,又害怕打扰他,小声询问:“是谁?”
秦枭看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了眼四周,拉着他走到一处人烟稀少的树下,听梦梨云回答。
“那个人是雷霆的,说是大皇子和公主的母亲,但那雷霆皇帝也没给她名分啥的……反正就这么个人,听说以前挺厉害的。给我这东西时笑的那叫个阴险,一看就一肚子坏水。”
南宫化雪想起之前那副嘴脸,不禁撇了撇嘴。
“还说什么了解我的苦衷……这一听就知道针芒对准的谁啊。”
秦枭听了这话,沉下眉来:“那你现在想怎么做?”
“先搞清楚这东西是什么吧。”南宫化雪将手中的瓷瓶转了个圈。
“如果确实像她说的那样呢?你要怎么做?”
“怎么做?”南宫化雪一愣,“青衣要就给他了,不然我就自己放起来了。她说这东西挺稀有,应该还有点用。”
“再者说,我还有个事要确认一下。”南宫化雪想到什么,眼神一暗。
“什么事?”
“白家前两天向我投诚了。”南宫化雪说起这个,语气沉了下去,“说什么愿意跟随我的指示,为我肝脑涂地什么……”
南宫化雪说着,眉间泛起股燥气:“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说这些……”
“白家……白书衡吗?“
“是他长辈。”南宫化雪叹了口气,“白家你有了解过吗?”
秦枭实话实说:“没有。”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主要是他家最近风头太盛,先是赢了徐青云,又在这个魔月上大放光彩……说起来白书衡这小孩也是天赋异禀,能撑得起这个排场。”
“在这个时候和我说什么会全力拥护支持皇室……让我很为难啊。”南宫化雪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所以我想趁着这问问她,看看她是不是真心的。”
秦枭:“怎么看?”
“……”南宫化雪对他的问题有些无奈,却还是解释道,“枭,你要知道。不管这个东西是不是像那人说的那么灵,只要是会让王霁受伤的,我都不会去做。”
“先不说谈私心。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站在他的羽翼之下。如果我想真正把权力握在自己手里,摆脱他的阴影。要么就自己强大起来和他划分界限,要么就招揽势力与其抗衡。那招揽的势力是要完全听属于我的,你能明白吗?”
“如果我真是用下毒才摆脱掉他,我就承了雷霆一个人情,而且就算王霁败下去了,那之后呢?权力失衡,我能得到多少人心?中间又有雷霆参与搅和,后面又该怎么办呢?”
“最差的结果就是我依旧当这个傀儡皇帝,只不过这次后面操纵的不是雨华的某个世家,而是雷霆这个外国。”
“所以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我都不应该听从雷霆的建议。”南宫化雪咬了咬指甲,眉头纠结地绞在一起,“而且谁知道这是不是个陷阱,万一她有什么阴谋呢?”
秦枭:……
秦枭默不出声地听完她说的这一长段,神色复杂。
“所以,你是想用这个事情去问问白家地看法,以此来判断他们都投诚是否真心吗?”
“判断只能占一部分吧。”南宫化雪思索片刻,“毕竟这种东西稍微一想就能知道,她也不蠢,有很大可能听出我在试探。虽说王霁现在死了对他们是个好消息……但我也不清楚她会不会选择放长线钓大鱼,不能完全说明她是真心向着我的。”
秦枭听此,闭了闭眼:“我去找找青衣,你就按照你所想的去做吧。”
“嗯嗯。”
秦枭挂断了通讯,转目看见墨寒羽正关心且好奇地看着他。
秦枭:“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墨寒羽瞥眉,“是有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秦枭将炁导揣进兜里,摇了摇头,“走吧。”
墨寒羽见状,眉头皱的更深了。
秦枭有事瞒着他。
虽然知道是和自己无关的事,但他的隐藏还是让墨寒羽不爽。
自从梦梨云出现后,秦枭就开始对他有了隐藏,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突然淡开来……又或者,是因为有了更亲密的人的出现,秦枭开始对他冷淡起来。
思此,墨寒羽抿了抿唇,目光晦暗不明。
秦枭走了两步,发现墨寒羽没有跟上来,疑惑回头。
墨寒羽:“……为什么不和我说?”
秦枭对上他的眼神,顿了下:“没有必要。”
“但我想知道。”墨寒羽坚持,眼睛直直盯着他看。
秦枭看着他,静默顷刻,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么执着?”
“在你眼里,她是不是比我重要?”墨寒羽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她是你上辈子的朋友,和你在一起了十几年,应当比我更了解你,你和她关系理应比我更好,所以……”
墨寒羽说到此处,却突然说不下去了,面色难看,显出几分狼狈。
“所以——”
“你和她不一样。”秦枭倏然靠近,轻轻伸手抚在他白皙冰冷的后颈,似是安抚一般,“放轻松。”
墨寒羽眼神复杂,闭了闭眼,按耐下心中的焦躁不安,声音放轻:“我只是这些天,看你一直在忙,却什么也不和我说……就有点不安。”
秦枭静静看着他,目光平稳温和,耐心地和他解释:“因为有些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而且其实这些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所以感觉没必要和你说。”
“我们?”墨寒羽敏感地抓住了这个词,“这些事和你也没关系?”
“按道理来说,是的。”秦枭点了点头,“除了王霁那事。”
墨寒羽突然捂住他的嘴,看了看四周:“换个地方说话吧。”
……
“所以,阁下在这里和我说了这么半天,到底什么意思?”
王霁半躺在软椅,掀起眼皮打量对面正坐的女人,眸中暗藏冷意。
“我想向您证明,我们并无恶意。”对面的女人再次扬起她那碍眼的笑,对他道,“尽管看上去那小皇帝对你万分放心、百依百顺……但你就不怀疑,她真的对你没有杀心吗?”
王霁轻摇茶盏,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所以呢?”
“我们可以打个赌。”女人眼中闪着精光,“我已将羽眠送到皇帝手里,您且看她后面会如何做便是。”
王霁笑了笑,终于坐直了身子,缓缓看向对面的人。
这一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于心中升起,杀意如同密布的蛛网般降临于周身,似乎只要稍有动作,就会被眼前的男人生生撕碎。
玉清翎额间流下一滴冷汗。
真不愧是以一己之力压下雨华动乱的男人,今天算是见到了。
玉清翎眸色微闪。
在来雨华前,他们做了很多调查,知道这人喜怒无常疑心又重,看他种种做法,似乎对雨华皇帝有些意思,但以他们这畸形的关系,其中定然生出许多龌龊,于是决定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就是要让他们打起来,哪怕没有分出胜负,没有斗个你死我活,只要让他们撕破脸,他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说到底他们也没做什么,最多也只算推了一把。
思至此,玉清翎再次笑道:“如果我们对您有恶意,完全可以不将此告知——虽说就算不说,以你的实力也是完全可以察觉到的。”
“您对皇帝的一番苦心,我们都放在眼里。再者,将羽眠呈给皇帝时我也已将正副作用全部告知。”玉清翎垂下眼,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冰冷的气息,颔首轻道。
王霁静静盯着她。目光犹如吐芯的毒蛇,森冷的气息缠绕于那看似白皙柔嫩的脖颈。不知是否错觉,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如此,那还多谢费心了。”
顷刻,王霁轻笑一声,气氛迅速回暖,似乎刚才的冷冽只是个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