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花无间按照约定,一大早便来到了秦枭所在的旅店,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旁边的田淼坐到地上,自顾自地玩起纸杯里的水。
水流从杯中升起,在空中变成不同的形状,一会儿是兔子、一会儿是老虎……
花无间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喝了口清茶,微微皱眉。
不好喝。
花无间想着,抬起头,见到秦枭。
“真是够慢的。”花无间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开口道。
秦枭看了看表。
五时二十分。
“你来的挺早。”秦枭看了眼自娱自乐的田淼,“你也要去?”
田淼抬头,点了点头:“嗯嗯,我想去看看。”
花无间扫了眼秦枭:“他呢?”
秦枭顿了下:“不用叫他。”
花无间挑了挑眉。
秦枭没有解释:“先走吧。”
……
“真是意外,我还以为你会恨不得整天贴在他身上呢。”路上,花无间讽刺道。
秦枭看了他一眼,没有生气:“我说过了,你想太多了。”
“是我想的多吗?”花无间挑眉,看向他,“说的好像你曾经没有着了魔似的整天寻他一样。”
秦枭沉默着,没有说话。
“怎么,到了这儿突然转了性子?”花无间说起这个时,眉眼间尽是嘲弄,“算起你的年龄来也不过短短十余年,之前几十岁了还那么犟……说起来你这辈子交到的人比你上辈子加起来的还要多。”
花无间说起这个,垂下了眼帘:“……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说呢?”花无间看他,“你不打算帮他找记忆?”
“……这些还是要看他自己的吧。”秦枭摇了摇头,“他的人生是他自己的……不管他曾经是谁。”
花无间听言,愣了下,随即嗤笑出声,有些不屑。
“那你还真大度。”花无间冷笑,“照你这性格,到嘴的鸭子都能飞了。”
“……什么意思?”秦枭听他说这话,有些不解。
“……你之前为什么追他那么长时间?”
“因为他说,我可以去找他啊。”秦枭说起这个,有些茫然,“我当时问他会不会再见面,他说如果我长大了还有这样的想法,可以去找他。”
花无间:……
花无间表情逐渐变得复杂。
“……那你找他是想干什么呢?”花无间似乎有些无语,揉了揉眉心,“他说可以来找他,但他已经不在了,你还一直坚持。你找到他了又要干什么呢?”
秦枭听他这问题,却是沉默了。
花无间打量着他的表情,心中突然有了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该不会压根就没想过吧?”
秦枭:……
秦枭扭过了头。
看秦枭这个样子,花无间立刻就肯定了这个想法。
花无间:……
花无间嘴唇微颤,笑容越发讽刺:“你还真是……”
“没必要想那么多吧?”秦枭忍不住道,“反正到最后也没找到……也没见最后一面。”
花无间不说话,斜眼看着他,直到秦枭浑身发毛,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秦枭他们到的时候,仇璞玥才刚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打开门,看到秦枭的一瞬间有些迷茫。
“秦枭?”仇璞玥大脑还未苏醒,不假思索道,“这么早干嘛?”
说完后,看到花无间,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没等秦枭回答,“哦”了声。
“我差点忘了!”仇璞玥一拍脑袋,清醒过来,转头往屋里跑,“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收拾收拾。”
秦枭目送仇璞玥小跑离开,突然眯起了眼。
“……你和她睡一个屋?”秦枭看着从仇璞玥房间走出来的尹玺晦,问道。
尹玺晦衣装整洁,明显比仇璞玥起的早,正卷着袖子,听秦枭如此问,头也不抬:“是啊。”
“怎么了吗?”仇璞玥三下五除二将衣服套好,咬着牙刷,一溜风地跑出来,留下问题的同时敲响了羽烬的门,“起来了。”
“来的很早啊。”尹玺晦看着秦枭,笑道。
“洗漱了吗?”秦枭打量了下尹玺晦的打扮,问道。
尹玺晦点了点头。
仇璞玥将羽烬叫醒,又返回房间将口中的沫子吐了出来,刷完牙洗完脸才下了楼到一楼大厅。
“这房间很多吧?怎么你们睡一间?”秦枭看着仇璞玥毫不在意地拍拍屁股,跟着他们坐到了地上,问道。
“嗯?还好吧。”仇璞玥不解,“饕餮要睡一间,就没有空房了,总不能让他睡大厅吧?想着两个人挤一挤,就睡一个床了。”
尹玺晦听她说这个,似乎有些不自在。
秦枭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羽烬打着哈欠,从二楼跳了下来,看了眼花无间:“你——”
花无间看了他一眼:“用原形。”
羽烬一顿,似乎对他的态度有些不爽,却还是乖乖变了。
花无间大眼一扫,手上的扳指光芒一闪,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木箱,足有半人高。
花无间慢悠悠地从中翻出把胳膊长的尖刀,走向羽烬。
“……这真是治疗吗?”尹玺晦盯着花无间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刃,忍不住问道。
秦枭倒是很放心:“是的。”
花无间看看羽烬受伤的臂膀,抬手将上面的纱布全部割开,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前臂。
花无间简单扫了眼,有的皮肉和纱布粘在一起,“啧”了声,抬手连皮带肉一起割了下来。
“嘶——”
仇璞玥倒吸一口凉气。
花无间将纱布摘除,打量了下伤势,用尖刀扒拉着皮肉,了解了下伤势,转身回去从箱子里翻翻找找,拿出数十根半人高的长针。
长针并不硬,能扯出弧形,但长度实在有些吓人,看的仇璞玥有些不自在。
“这……不是扎进去的,对吧?”仇璞玥不禁问秦枭。
秦枭望着她希冀的眼神,有些迟疑:“……是的。”
仇璞玥:……
仇璞玥看看那些针,突然对羽烬起了些许怜悯。
“不用麻醉吗?”尹玺晦问道。
“不用。”这一次回答的是花无间,只见他又翻出一卷足有几米长的套子,展开一看,全是二指粗的长针。
尹玺晦:……
你这箱子是怎么装下那么长的东西的?
羽烬刚从撕裂的疼痛中缓过来,看到他掏出的针,顿时眼前一黑,曲着胳膊肘就要往后退。
“不用紧张。”花无间听到动静,转过身似乎是想安慰他,“我听说要医魔兽,昨日连夜找人打出来的针,长度绝对是够的。”
……这不是够不够的问题吧?
羽烬磨着爪子,想要后退。
“不用着急。”花无间不紧不慢道,“不一定用的到,还是要先检查一下的。”
随后,花无间给羽烬简单检查了下,还让他变人形把了个脉。
而后,让他恢复兽形,说要检查他的颈部有没有损伤,跳到魔兽的脖颈上蹲下来摩挲着,手指用力按压着,终于,找到了什么,并起四指猛地用力,按了下,见羽烬没有反应。
下一秒,一根长针从手心窜出,直直插进他的后脑。
羽烬感觉不对时已经晚了,想要甩开,却浑身无力,甚至手臂都抬不起来。
“深呼吸,有些晕是正常的。”花无间淡淡道,看着他轰然倒下的身躯,自己稳如泰山地站了起来。
“我还是研究了些魔兽的。”花无间慢条斯理地将袖子挽起来,和他解释道,“不过你没力气不是因为针,是我下了蛊——你也不用紧张,死不了。”
羽烬:……
花无间说着,看了呆滞的仇璞玥一眼:“你没意见吧?”
仇璞玥眨眨眼,闭上了微张的嘴巴连忙摇头:“不,没事的,您请。”
花无间扭过头,看他那样子似乎也并不在意仇璞玥的回话,只是礼貌性地问了句。
花无间拿出几根半米长的针,捏着那受伤的臂膀,探寻着筋脉,将其刺了进去。
羽烬都闭上眼做好准备迎接剧痛了,等了会儿却并没有任何疼痛,只是感觉手臂酸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花无间又掏出根手掌长的针,刺进他的爪子,放了些血出来。
约莫着过了数十分钟,花无间撤了针,顺便将自己的蛊虫收了回来,踢了踢田淼,点点下巴示意。
田淼看看他,随即懂了他的意思,站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到羽烬身边,将手贴到其皮肤上,发出炁。温润的炁渗进羽烬的筋脉、骨髓,将热腾的火气浇灭,外伤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
田淼帮着治好后,仔细打量了下,又颠颠儿地跑到花无间身边,冲他笑,似乎想听些夸奖。
花无间正给针消着毒,头也没抬,拍了拍他的脑袋,随手变出一根棒棒糖塞进他的嘴里:“一边玩去吧。”
田淼又开心地跑开了。
在一边看的秦枭:……
羽烬还是浑身泛软,软绵绵地趴在地上,抬着眼皮,看他将那几米的针收起来:“……你这不是没用到吗?”
“我并没有说要用。”花无间淡淡道,“只是拿出来而已。”
羽烬:……
不用你这么吓人?
仇璞玥见状,便走到羽烬面前,问他怎么样。
羽烬看了眼花无间,微微点了点头:“感觉好了。”
仇璞玥松了口气,笑了:“那就好。”
“另一只呢?”花无间将针收起来,问道,“不是有只被下了蛊吗?”
仇璞玥一愣,随即将赤枫叫了出来。
这一次用的时间还不到羽烬的一半。
“简单的厉蛊而已。”花无间将掉落在地的蛊虫碾死,淡声道,“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赤枫看着自己咳出来的蛊虫,还有些不可思议:“……这么简单?”
“不然呢?”花无间又将针消了毒,依旧淡淡的,将箱子收起来,“最简单的蛊,制作也不麻烦。”
花无间说着,看了眼秦枭:“你要吗?”
“我要那干什么?”秦枭莫名其妙。
“如果遇到麻烦的人,就下蛊啊。”花无间面无表情说着令人发寒的话,“我还研究出了应声蛊,子虫会在七日内将人的腑脏蚕食干净,只剩一层外皮,那个人还拥有自己的意识,但你可以随时控制他的言语,行为,还要生死。”
“我觉得还挺方便的。”能从花无间的面色看出他很认真,“你要吗?”
秦枭听到这个,突然想到了王霁,立刻甩了甩脑袋,将这个危险想法甩了出去。
“不要吗?”花无间似乎还挺失望。
“……”秦枭沉默顷刻,冲他挥了挥手。
花无间纹丝不动,秦枭无法,自己凑了过去,轻声问道。
“会被检查出来吗?”
“不会。”花无间看了他一眼,无奈还是降低了音量,“一般也不会提前察觉。”
“……给一个?”秦枭还是选择要了个,“如果不想要了怎么销毁?”
“直接用火烧就行。”花无间递给他个拇指大小的瓶子,“我记得你会下蛊,小的是子虫,注意点。”
而后又顺便把解药给了他。
“这个是解药,要吞下去,不要嚼。”
秦枭不动声色地将其收了起来,冲他点了点头:“谢了。”
花无间扯着嘴,没说什么。
仇璞玥就看着这两人悄咪咪的动作,有些无语:“他是不是觉得他的做法很隐秘?”
“不要这么说。”尹玺晦啧了声,轻声劝道,“毕竟这种事大大咧咧的也不太好。”
仇璞玥一想,也是,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花无间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仇璞玥提出要请他吃个饭——当然也带上田淼,几人又坐着聊了聊。仇璞玥了解了下田淼最近的情况,花无间听了秦枭这些年的经历,扯扯嘴角似乎想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饕餮醒来后也见到了花无间,先是挑了下眉,而后蹦到他身边仔细嗅了嗅:“怎么有股熟悉的味道?”
花无间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他:“别碰我。”
说着,用力扯出被饕餮踩住的衣角。
“你是谁啊?好熟悉的感觉。”饕餮还在纠结,盯着他。
“青衣。”花无间盯着自己被踩的衣角,似乎有些嫌弃。
饕餮呆愣片刻,仔细回忆了下,恍然大悟:“哦……你是那个人类。”
花无间没有理会惊讶的饕餮,似乎对一切都不太感兴趣。
事实也正是如此,仇璞玥他们聊天的时候他一直在看着一个方向发呆,要么就是闭上眼假寐,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直到田淼拽了拽他的衣角。
“无间……我——”
“松开。”花无间瞥了眼他揪着的衣片,冷声道。
田淼连忙松开,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表情。
“为什么他们叫你青衣啊?”田淼见他一个人坐在远处,凑过来问道。
“……”花无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竟然还能听出这个信息,这是让我惊讶。”
不知是否因为习惯,花无间说话总是带着股嘲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