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兴哲请假没去夜总会上班，他专门到新世纪模特经纪公司门口等小丽下班。
兴哲和小丽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自从小丽签约新世纪模特经纪公司，两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加上前段时间兴哲回东北老家照顾父亲，算一算有两三个月没见面了。
“小丽。”兴哲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向小丽招手。
“兴哲，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下班，晚上没事吧？我请你吃饭。”
“你晚上不上班了？”
“我请假了。”
“哦，你爸爸好点了吗？”
“好多了，已经出院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给你带的榛子，你不是喜欢吃榛子吗？新下来的铁岭榛子。”
“买了这么多？”
“不多，可香了，你没事慢慢吃吧。”
一段时间没见面，兴哲觉得小丽比以前更漂亮、更有女人味了，小丽穿一件黑色香奈儿收腰大衣，里面是白色印花v字领长袖针织衫，下身蓝色高级时装裤，脚穿黑色长筒靴，略施粉黛，长发飘飘，身姿妖娆。
反观兴哲，兴哲穿一件黑色皮夹克，蓝色牛仔裤，牛仔裤有点脏，褶子也很多，胡子没刮，头发没剪，显得乱蓬蓬的。
“去哪儿吃饭？”小丽问。
“咱们先随便逛逛，有合适的饭店就去吃。”
“好吧。”
“小丽，你最近忙吗？”
“挺忙的，公司把下半年的活动都安排好了。”
“那挺好，有没有经纪公司就是不一样。”
“兴哲，你最近走秀的活儿多吗？”
“不多，一个月也没有几场。”
“你不考虑改改行？做平面模特怎么样？”
“做平面模特还不如给淘宝店拍照片，淘宝店活儿多。”
“给淘宝店拍买家秀有点委屈你了。”
“委屈倒谈不上，在夜总会打工没人认识我，给淘宝店拍照片，如果传扬出去，会影响我干模特。”
“兴哲，你先坚持一下，等我看看有什么机会，我帮你想想办法。”
“谢谢你，小丽。”
“谢什么，你当初不也没少帮助我嘛。”
“小丽，咱们俩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
“客气，我没觉得啊？是你自己想多了吧？”
“哦，前面有家火锅店，我们去吃火锅？”
“我不想吃火锅，吃火锅衣服上会有味。”
“那好，我们再往前走走。”
都市的夜晚灯光璀璨、霓虹闪烁，虽然天气还有些冷，街上的行人一点也不见少，百货商店的橱窗琳琅满目，梧桐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一幢幢高楼大厦亮如白昼，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川流不息，这是一座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充满了繁华喧嚣和生机活力，充满了欲望渴求和爱恨情仇。
“我们去吃肯德基？”兴哲问。
“肯德基人太多了。”
“你过去不是挺喜欢吃肯德基的吗？”
“快餐食品不健康，经纪公司不让我们吃。”
“那我们去前面的周记酒楼看看？”
“好。”
两个人来到周记酒楼，推门进去，这是一家中档大众饭店，装修一般，里面人声嘈杂、顾客很多。
“这里怎么样？”兴哲问。
“找个包间吧。”
“好，服务员，还有包间吗？”
“几个人？”
“两个人。”
“两个人，坐散台行不行？”
“我们不想坐散台，最好给我们找个包间。”
“包间都预定出去了，只剩一个小一点的包间，离卫生间有点近，你们想要吗？”
“行，有包间就行。”
“那好，请跟我来。”
来到包间，小丽微微皱了一下眉，想换地方吧，已经走了好几家，小丽勉强在包间里坐下，忙让服务员把门关上。
“吃点儿什么？”服务员问。
“小丽，你想吃什么？”
“我吃什么都行，你来点吧。”
“那我点了，红烧肉、清溜河虾仁、蟹粉豆腐，再来一个松鼠桂鱼。”兴哲看着菜单点菜。
“点一个蔬菜吧，我不能吃太油腻的。”小丽说。
“你家有什么蔬菜？”兴哲问服务员。
“生炒菜心怎么样？里面有虾仁。”服务员说。
“看起来有些油腻，我喜欢清淡一些的。”小丽看着菜单说。
“那，水煮娃娃菜怎么样？这个菜清淡。”服务员翻到水煮娃娃菜。
“行，告诉厨师少放油。”
“好，你们喝点什么？”
“来四瓶啤酒吧。”兴哲说。
“我不喝酒，你也少喝点吧。”小丽说。
“那来两瓶啤酒。”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去下菜单。
“小丽，我帮你把衣服挂上？”
“不用了，我嫌衣架脏。”
“lv？你又换包了？”
“啊，假的lv，不是真包。”小丽的包是真的。
“和真的一样，做工挺好啊！等我有钱了，我给你买真lv。”兴哲看着小丽的包说。
“你有钱了，会给我买吗？”
“会，我有钱一定先给你花。”
“这我相信。”
“小丽，你说我昨天在夜总会见到谁了？”
“谁？”
“你猜。”
“我猜不到。”
“我见到王瑶了，王瑶去我们夜总会打工了。”
“王瑶去夜总会打工，打什么工？”
“坐台啊，陪客人喝酒。”
“王瑶怎么去夜总会坐台了？”
“缺钱呗！王瑶说好长时间没有活儿干了，去夜总会坐台，可以挣点快钱。”
“王瑶是不容易，说起来，她也不是签约模特，现在又是淡季。”
“唉，我们和你没法比。”
“严格讲，非签约模特都属于野模，收入没有保障。”
“你说我也是野模？”
“你不是野模是什么？”
“野模太难听了，我至少也在模特艺术学校学习过。”兴哲辩解说。
“你是学习过，男模特和女模特没法比，这一点你得承认。”
“我承认，但是我不服输，我还要再看看。”
“唉，男模特出路太窄了。”
“我昨天还救了王瑶呐！”
“你救了王瑶，出什么事了？”
“王瑶被客人灌醉了，客人要带她走。”
“被客人灌醉了？”
“对，我怀疑是被客人下药了，我还和客人打了一架。”
“你没受伤吧？”
“没受伤，不过，我只救了王瑶，另一个模特没救了。”
“还有一个模特？”
“对，一共两个模特，另外一个模特我不认识。”
“两个模特？”
“小丽，你千万不要去夜总会打工，那种地方不安全。”
“我，我暂时还不用。”
服务员陆续上菜，兴哲打开一瓶啤酒，开始自斟自饮，小丽象征性地夹了几口娃娃菜，她对这类饭店、这种饭菜已经不感兴趣，只是兴哲还不知道。
如果不是徐老板，自己会不会也要去夜总会打工？那种朝不保夕、吃上顿没下顿的生活，自己实在是不想过了。
看着眼前的男朋友，小丽有些心酸，兴哲是个要强上进的青年，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不仅人长得帅，对自己也挺好，但是，和兴哲在一起，又会回到一贫如洗的生活状态，这种生活状态，小丽想一想都觉得害怕。
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金钱有很多好处，金钱最大的好处是能给人一种安全感。对于普通人，假如这个人有一百万存款，他的安全感一定会比有一万存款的人高，当然，对于圣人，金钱可能毫无价值，可惜小丽不是圣人。
“小丽，王瑶说你搬走了，不和她一起住了？”兴哲放下酒杯。
“是，我搬走了。”
“什么时候搬走的？你搬家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啊，我看你晚上打工，白天睡觉，有时候还要走秀，就没告诉你。”小丽解释道。
“你搬到哪里了？”
“我公司附近，上下班方便。”
“离这儿不远吧？”
“不远。”
“房租挺贵的吧？”
“是我远房亲戚的房子，不要房租。”
“什么远房亲戚？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啊，我也是刚刚认识。”
“什么远房亲戚会借给你房子住？”
“兴哲，你是在审问我吗？”小丽不高兴地说。
“不是审问，我是关心你。”
小丽低头看手机，兴哲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气氛有些怪异。兴哲能感受到小丽身上的变化，小丽现在是小有名气的模特，未来一片光明，自己和小丽的差距越来越大。
兴哲害怕失去小丽，说好了一起在庆东打拼，过上好生活。兴哲和小丽是彼此的初恋，初恋的感情弥足珍贵，两个人都是模特，外表都非常突出，用金童玉女来形容十分贴切，玉女是玉女，只是这个金童的金成色不足，连合金都谈不上。
从古至今，金和玉都是值钱东西，金童玉女，金玉良缘，金玉满堂，老祖宗传下来的话比较直白。然而，以金钱去衡量一个人好像并不公平，以物质来衡量一段感情更是不应该，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我有点累了，我想早点回去。”小丽说。
“好吧，我也吃饱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
“我送你回去，我帮你拿榛子。”
“好吧。”
兴哲结完账，两人离开饭店，向小丽住的地方走去。
兴哲和小丽都不是庆东本地人，年纪轻轻来到庆东打拼，繁华的都市里，他们像是过客，像是路人，在这里没有根，也没有亲人，一切都靠自己。
大城市虽然机会多，高不可攀的房价，金额不菲的房租，还有生活费用，对外地人来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高墙，没有户口，没有房子，孤单寂寞，收入拮据，像浮萍一般地活着，用“漂”这个词来形容他们十分形象。
道路两旁，一座座高层住宅楼亮着灯光，这里位于城市中心地带，亮着灯光的每一套房子都价值千万，对兴哲和小丽来说，一千万无疑是天文数字。
“我到了。”小丽领着兴哲来到一处高档住宅小区。
“你住在这里？”兴哲惊讶地问。
“对，我现在住在这儿。”
“挺不错的小区啊！”
“还行吧。”
“你一个人住？”
“一个人。”
“那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
“你还是别进去了。”
“我看看就走，参观一下。”
“好吧，说好了，你看看就走。”
“行。”
兴哲跟着小丽进入小区，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小区容积率不高，种了很多树，还有喷泉和草坪，欧式路灯，塑胶球场，现代雕塑，甬道两旁栽满了绿植。
小丽领着兴哲来到单元楼门口，用门禁卡打开楼道门。
“进来吧。”
“真是高档小区啊，单元楼门厅都这么漂亮！”兴哲赞叹道。
“小点儿声说话，别让邻居看到。”
“为什么要小声说话？”
“这里是高档小区，我不是房主，我是借住的。”
“借住的怕什么？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走吧。”
上电梯来到小丽住的26楼，小丽打开房门，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房间。
“房子真大啊！有多大面积？”
“180平。”
“180平，这么大？这得几个房间啊？”
“再大也不是我的，你把榛子放下吧，你可以走了。”
“小丽，我住的地方热水器坏了，房东还没来得及修，我在你这儿洗个澡再走行不行？”
“你看看你，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你上来了。”
“我两天没洗澡了，身上都臭了，你就让我洗完澡再走吧。”
“你说话算数？”
“算数。”
“好吧，你去洗澡吧，洗完澡马上走。”
“好嘞，我洗澡快，用不了10分钟。”
兴哲去浴室洗澡，小丽把榛子收好，徐老板出差了，人不在庆东，因此小丽才敢让兴哲来。说实话，小丽对兴哲还是有感情的，虽然自己已经今非昔比，毕竟是初恋情人，小丽还是有点舍不得放下这段感情，面对今天这种局面，小丽心里矛盾重重，有些犹豫不决，也有些无可奈何。
“洗完澡了？你赶紧走吧。”兴哲洗完澡，小丽撵他走。
“小丽，你不爱我了？咱们俩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你难道不想我？”
“想你干什么？你赶快走吧。”
“你不想我，我可想你。”兴哲上前一把抱住小丽。
“放手，你干什么？”
“我是你男朋友，你说我干什么？”
“你先放手，你如果还想做我男朋友，先答应我几个条件，放手！”
“什么条件？”兴哲松开小丽。
“第一，你不要过问我的事情，不要干涉我；第二，你以后不要到我这里来，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能来；第三，咱们俩以后尽量少见面，什么时候见面我说了算，这三个条件你能不能答应？”
“我要是不答应呐？”
“不答应，咱们俩现在就分手，永远不要见面。”
“好吧，我答应。”
“兴哲，我一没钱二没背景，走到今天不容易，你要理解我的难处。”
“我理解，是我自己没能耐，帮不了你，我答应你，只要你不和我分手就行。”
“兴哲。”
小丽和兴哲紧紧拥抱在一起，急促的呼吸，肆意的爱抚，两个年轻人陷入忘我的状态。
爱不爱一个人，身体是最诚实的，理智和情绪发生冲突，情绪永远是最正确的。兴哲没在小丽这里住，呆了一会儿就走了，出了单元楼，漫天的繁星，清冷的月光，一阵冷风吹来，兴哲打了个寒战，连忙紧了紧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