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华是一个新词，很多上了点年纪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嘉年华是狂欢节的意思，起源于欧洲，是一种辅以各种文化艺术活动的大众娱乐形式，世界各地有花样繁多的嘉年华，有的像中国的庙会，嘉年华这个词是香港人转译的，香港在亚洲最早办嘉年华。
    公司开嘉年华多少有点名不符实，其实就是年会或发布会，张岩是年轻人，知道一些新词，用陈宝刚的话讲是花里胡哨的新词。陈宝刚虽然年龄不大，思想却有些保守，墨守陈规，不敢冒险，不喜欢新鲜事物，当不了总经理。
    “米澜大家庭兄弟姐妹们，大家上午好！我是张岩，今天是米澜微课嘉年华正式上线的日子，欢迎大家来到发布会现场！”
    “张总好！张总好！”
    “他就是张岩？怎么这么年轻？虹姐把总经理位置交给他了？”会场上，很多会员头一次见到张岩。
    “暂时代理，虹姐休假了，别看他年轻，听说很有工作能力。”
    “有点儿太年轻了吧？看上去比我儿子年龄还小。”一个中年女会员笑着说。
    “是很年轻，大学刚毕业。”
    “今天的发布会，采用线上线下同步进行的方式，可能有人问了，什么是互联网直销？我今天给大家解释一下，互联网直销是一种全新的直销模式，是借助网络信息技术，通过创建企业网站、在线培训app、网络o2o，等等方式，将网络信息技术与直销业务有机结合起来。”张岩在台上说道。
    主席台呈t形，有点像模特t台，一端伸入会场中央，方便主持人向观众席走，和观众近距离交流。张岩不愧当过系学生会主席，这么大场面，一点都不怯场，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向两边的会员们招手致意。
    “互联网直销在传播途径上，以视频、音频、图文等多种形式呈现，可以在微课app上进行分享，以文字解读和音视频讲解的形式，让网民随时随地了解我们的产品和我们的企业文化。当然了，重点是介绍我们米澜的奖励机制和会员提成方式，吸引有意向的网民加入米澜，成为米澜的会员，成为自由销售商。”
    “米澜微课嘉年华带给你富足、带给你智慧、带给你财务自由，其实，你只差一个决定，一个幸福的决定。挣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尊严的生活方式，钱是男人的尊严，钱是女人的脸面，钱是孩子的安全感，钱是婚姻的压舱石！有人说，人生是一场体验，人生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单程旅行。有一天，当我们老了，当我们走不动了，不会因为做错什么事后悔，会因为一辈子什么都没有做而后悔！”张岩大声说道。
    “我们无法占有金钱，银行账户上的存款只是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们应该利用金钱！让钱为我们服务，钱越分越有，钱，越舍越有！我宣布，米澜华东地区总部给下属36个团队每个团队投资10万元，作为启动资金，开展互联网直销业务！”张岩一边说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大把百元人民币。
    “好啊！张总！我们支持你！”会员们纷纷表态。
    “张总，我们支持你！”
    “张总辛苦了！”
    “张总辛苦了！”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和支持！”张岩一挥手，把人民币向场下抛去。
    “谢谢张总！谢谢张总！”会员们一阵骚动，纷纷起身争抢人民币。
    “还是张总好啊！张总很大方啊！”
    “张总比虹姐大方多了！”
    “是啊，还是年轻人有魄力啊！”
    “这个张总，别看年轻，能量可不小，这么能讲，这么镇定，气场可真强啊！”之前说张岩比自己儿子还小的中年女人钦佩地说。
    “是啊，张总气场很强！”
    人是社会性群居动物，人群聚集的场合确实有一种气场，米澜公司的人管这个叫能量场，神经敏感的人，尤其是女人，很容易就能感受到。
    1993年，迈克尔杰克逊在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举办了一场演唱会，到场60万人，有560人晕倒，23人去世。一场演唱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实在是不可思议。
    不光是这场演唱会，迈克尔杰克逊每举办一场演唱会都会有歌迷死亡，有的是心脏病突发，有的是哮喘发作，有的是被人群踩踏而死。
    迈克尔杰克逊开演唱会时有一个特点，就是开场后在台上一动不动站3分钟，在这短短的3分钟，就会有十几个、几十个晕倒的歌迷被抬出场外，其中绝大多数是女歌迷。
    陈宝刚在台下坐着鼻子差点被气歪了，这个张岩，现场发钱不说，还没怎么的，就给每个团队发10万块钱！这不是拿公司的钱邀买人心吗？太不像话了！不行，晚上我得给虹姐打电话，向虹姐报告这件事。
    因为时差关系，为了不影响虹姐休息，陈宝刚都是晚上给虹姐打电话、发信息，汇报当天公司情况。
    “不许动！都不许动！都坐着别动！”陈宝刚正想着，门外忽然涌进一群警察，把前后两扇大门都封锁住了。
    “你是负责人吧？把麦克风给我！”两个警察跳上主席台，一左一右控制住张岩。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犯了什么法了？”张岩挣扎着说。
    “喂，喂，下面的人都听好了，我们是警察，你们涉嫌组织非法传销活动，以及生产销售假冒伪劣商品，现在对你们进行立案审查！大家都坐好！双手抱住头部，把手机放下，不要拿手机，按照我的命令做！”领头的警察夺过麦克风说道。
    “传销？我们不是传销，警察同志，你们弄错了吧？”张岩辩解道。
    “你是传销组织头目吧？你属于主犯，来人呀！把他押下去！”台下又上来两个警察，像拎小鸡一样，把张岩的胳膊背到背后，“咔嚓”一声铐上手铐。
    “怎么回事？我们是直销，我们不是传销啊！”底下会员纷纷叫屈道。
    “都不要吵！听我的命令！一号桌、二号桌、三号桌上的人坐着别动，双手抱住头部！坐着别动！其余桌的人拿好自己的东西，现在排队到出口登记，大家不要乱，登完记就放你们走！”领头的警察说。
    “我们可以走了？没我们什么事吧？”其他桌上的会员说。
    “对，你们登记完姓名就可以走了，不明真相的群众，接受批评教育以后就可以走了。”警察接着说。
    “我们为什么不能走？我们犯了什么法了？”一号桌上一个女人大声问。
    “你们不能走，你们是传销组织骨干，一会儿跟我们去公安局接受调查！”
    “去公安局？我们犯了什么法了？”
    “你们涉嫌组织、领导传销组织罪，涉嫌非法经营罪，将对你们依法进行刑事拘留，别说话了，一会儿到公安局再说吧！”
    “我要找律师！”
    “没有罪你找律师干什么？别着急，等诉讼阶段再找律师吧！”
    “我错了，求求你，放了我吧！警察同志，我不是骨干，我是被裹挟的不明真相的群众啊！”女人大声央求说。
    “你不用解释了，是不是骨干分子，到公安局一调查就清楚了。”
    “警、警察同志，你们是、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有直销牌照，有直销牌照，警察同志，我们是直销，不、不是传销。”陈宝刚忍不住插话说。
    “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公司副总经理。”
    “副总经理？来人啊！把他铐起来，这个人也是传销组织头目。”领头的警察命令道。
    “诶，为、为什么拷我？”两个警察上来把陈宝刚摁住。
    “拷的就是你！你给我老实点，蹲下！” 警察把陈宝刚拷住。
    “凭什么铐、拷我？”
    “凭你是副总经理。”
    “我们有直、直销牌照。”
    “少废话，蹲下！”警察给陈宝刚戴上手铐。
    警察说得对，前三桌的人都是米澜公司中层以上干部，他们不是骨干谁是骨干，但是，戴手铐的只有张岩和陈宝刚两个人，其余的骨干分子排队押上警车，没有戴手铐，也可能没有那么多手铐。骨干分子上了警车，不明真相的群众登记完姓名后回家了。
    陈宝刚戴着手铐，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警车驶过减速带，车身剧烈颠簸了一下，陈宝刚头撞在铁窗上，觉得很疼，这不是做梦，陈宝刚透过铁窗向外望了一眼，熟悉的街道在眼前呼啸而过。
    警方兵分两路，一路到会场抓人，一路查封米澜公司总部，电脑、账簿、公司章程、会议记录本，等等，装了满满一面包车。警车把张岩、陈宝刚他们拉到临海公安分局，先是将他们分别隔离，接着开始突击审讯。
    陈宝刚戴着手铐等了半天，过了一个多小时才轮到他。这一个多小时像一辈子那么漫长，陈宝刚搞不明白，好好的开着会，怎么突然就进来了警察？明明有直销牌照，怎么就变成传销？虽然已经中午12点多了，陈宝刚一点都不觉得饿，就是觉得很渴，一上午没怎么喝水，嗓子里像冒了烟一样。
    “姓名？”警察问。
    “陈、陈宝刚。”
    “年龄？”
    “2、27岁。”
    “籍贯？”
    “山、山东聊城。”
    “你是米澜公司副总经理？”
    “对。”
    “杜丽虹去哪儿了？”
    “杜、杜丽虹？”
    “就是你们的虹姐，米澜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她去哪儿了？”
    “去、去法国了。”
    “你和虹姐是什么关系？”
    “上、上下级关系。”
    “不对，你和虹姐是情人关系吧？”
    “什么情、情人关系？我们就是上、上下级关系。”陈宝刚急得脸涨得通红。
    “别人都说你们是情人关系，好了，我们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财务大小印在你手里？”
    “对，在、在我手里。”
    “那你负责财务了？”
    “我不、不负责财务，张岩是总经理，他负、负责财务。”
    “你不负责财务，财务大小印怎么在你手里？”
    “虹、虹姐安排的，我每、每笔超过5000元的开支，都要请示虹姐。”
    “你认为你们公司是不是传销？”
    “不、不是传销，我们是直销，警、警察同志，我们有直销牌照。”
    “直销牌照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打着直销幌子的传销公司多得很，我问你，你们的化妆品是哪儿产的？”
    “法、法国，法国进口化妆品。”
    “什么法国进口？你们的化妆品是在广东生产的，在香港贴上法国牌子，再进口到内地，冒充法国化妆品，你们涉嫌生产销售假冒伪劣商品以及走私罪，你们的事儿大着呐！”
    “什、什么？我们的化妆品是假、假冒的？”
    “你戏演得可真像，陈宝刚！别和我们演戏了！装傻充楞没有用，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陈宝刚，我劝你放明白点，这里是公安局，你不说实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真的不、不知道啊！”
    直销也好，传销也好，最初都来自美国，美国是这些营销方式的鼻祖，中国人学东西快，拿过来就用。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热衷于传销？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不想吃苦，不想从基础做起，却想快速致富，甚至一夜暴富，一句话，他们想挣快钱。
    如今，限制人身自由的传统传销方式逐渐减少了，现在冒出来很多新型传销方式，如：慈善互助、做慈善事业；销售保健品、化妆品；以微信、微商方式进行夸大宣传、造假炫富，等等。表面上是销售产品，实际上是拉人头，以人头数量计算报酬，进而层层返利，多层级计酬，这是传销的本质特征。
    新型传销方式具有一定的迷惑性，有一些打着直销的幌子，欺骗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判断起来确实有一定的困难。按警方的说法，米澜化妆品不仅涉及传销，还涉嫌制作销售假冒伪劣商品，甚至走私和偷税漏税，怪不得虹姐一直不回来，找两个替死鬼在台上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