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轻轻晃荡。
叶无忧坐在船头。
洛河之灵坐在对面。
洛河有灵。
一处虚妄的洞天福地其内诞生了如人一般的智慧生物,单这么听着,似乎有些玄奇。
但联想到体内神树也能诞生灵智,眼前这洞天福地的位格显然比神树还高一筹,有着灵韵也就不觉奇怪。
说起来……神树世界之内,似乎也如洞天福地差不多。
只是没有这般广阔的疆域,也没有诞生这种灵气。
叶无忧带着询问的话音响起。
“洛河以往发生了什么事?”
“不记得了……”
“以往那个时代发生了什么?”
“不记得了……”
“人们都说洛河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入主其内,是真的么?”
“不记得了……”
一连反复数个问题,眼前这洛河之灵就四个字。
不记得了。
而且眼神极为真诚,没有半分虚妄,是很纯的那种。
气的叶无忧七窍生烟,此刻从地上蹭的一下站起,一把夺过对方手中船桨,怒道。
“什么记性啊,这也不记得那也不记得,怎么了,你也身怀遗忘么?”
听着叶无忧抱怨的话语,洛河之灵却是愣了愣,随后脑袋一歪,却是陷入沉思。
依旧是那四个字传入叶无忧耳畔。
“不记得了。”
挥舞的船桨在这一刻顿在了空中,叶无忧被气笑了,摇了摇头,最终一屁股又坐回地上。
罢了,这洛河之灵是个傻子,跟它废什么话。
片刻后,叶无忧抬眸。
“洛河以往发生了什么事情?”
洛河之灵下意识的回应。
“不记得……嗯?”
“怎么了?”
“这个问题……你刚刚问过。”洛河之灵的话音有些奇异。
叶无忧神色僵硬一瞬,沉默半响,最终喃喃道了一句。
“不记得了。”
上一秒说过的话语,下一秒便不记得了。
这便是叶无忧如今的现状。
气氛有些略微尴尬。
一人一灵就这么坐在船头,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叶无忧打破了沉默。
“你眼下这幅摸样,便是你原本的样子?”
“不,这只是我幻化出来的,摆渡人应当是这幅样貌,洛河无主,我亦无形无相……”
“你也无形无相?”
“也?”
叶无忧愣了愣,随后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
“罢了……说说吧,这船要去往什么地方?”
“很快就到了。”
叶无忧还想再问,可脑海中却是响起旁白的话音。
【何方宵小,那双招子不想要了,竟敢窥探于你!】
叶无忧心中若有所觉,目光陡然望向一侧湖面,袖袍一挥,血色长刀已然握在指尖。
噌——
没有丝毫言语,长刀直接离手而出,刀锋直指那平静的湖面。
湖面荡起丝丝涟漪。
但四周依旧风平浪静。
血色长刀一来一回,被叶无忧重新握在手中。
却是扎了个空。
————
灰袍剑客此刻已经远离了湖面。
有些灰白暗淡的眼瞳之中,满是不解。
望着那艘逐渐在视野中远去的小船。
“他察觉到了我?”
一句自顾自的呢喃。
不同时代修行者的差距,说起来比人与狗还大。
以他的造诣,场中理应无人能发现他,但偏偏被叶无忧察觉了。
“是残骸么?”
灰袍剑客回想起方才那一幕。
说起来,先前踏入洛河时,他不曾见过叶无忧这个人。
那他是如何踏入这片天地中的呢?
且在对方身上,灰袍剑修感受到了自他苏醒以来,察觉到最为浓郁的诡异气息。
未免太多了些。
灰袍剑修沉思许久,仍是不解,最后只能摇了摇头就此作罢。“不过,那人与洛河之灵的话语……倒是有趣。”
怎么会有两个健忘症呢?
他高悬于天,望向湖面。
眼中视线却仿若一分为四。
四艘小船荡漾在各自的湖泊中。
早在其余人还在森林晃荡时,灰袍剑修便已经度过了洛河内所有的凶险,那平静的湖面并非生来平静,在他踏足时,湖面如同惊涛骇浪。
只是眼下,都被他一一抹除了。
“要快一些了……其余的阻碍与凶险,我都已经替他们铲除了。”他默默道。
究竟谁能入主洛河。
他最终又要选择谁呢?
——————
小船在湖面上静止了下来。
左丘凉感受到了船只的停摆,有些疑惑的走出船舱,不知接下来要作甚。
这一路行来与他想象有些相差甚远。
这湖面未免太风平浪静。
踏入洛河,除了自找的凶险外,当真没遇到什么困境。
当然,也没什么机缘。
只是此刻,小船在湖面停下,放眼望去,不见陆地。
左丘凉眼眸有些阴郁,目光望着船头的摆渡人,他知晓,这是那洛河之灵。
他与叶无忧不同,和这灵物没什么交流,只是最初登船之时打探了几分情况。
入主福地,成为洛河之主,便可一人调用整片福地的灵韵帮助修行。
只要身居福地土壤之上,因地制宜,神通威力再度翻倍,一招一式都能得到增强。
且随着时间,福地之中的灵韵会不断增多,福地之主也会愈发愈强。
而若遇敌,若是身居福地,则可主动断绝对方吸纳这片天地灵韵。
灵气这东西目前整个大炎也极为浅薄,不便细分,左丘凉大致理解了几分。
只要身居大炎,自身神通威力倍增,气机无限,修行加快。
若是在大炎与人交手,自己还能掌握地利,而敌人却不享受这些加持,反而还得不到补充。
仅仅是听着,左丘凉就双眼通红,恨不得当场就直接成为洛河之主。
可洛河之灵仅仅是话音平静道。
“别急,快到了。”
左丘凉怎能不急。
他已经想好了,此后要把五行宗整个迁移过来。
沙哑的话音自他嗓中传来。
“究竟要我做什么,我才能掌握这块福地?”
洛河之灵放下了船桨,目光望向了湖面。
“想入主洛河,需要有一件厌胜之物,丢入其中。”
厌胜之物?
这法子左丘凉没学过,但并不难理解,此刻点了点头,刚要从身上取出某件物品,但随后他想了想,问道。
“这物品,有什么要求没?”
“要是你身上最为珍贵的物品。”
洛河之灵这般说道,随后,又补充道。
“只有十息时间,你若取不出,我会帮你取。”
听见这似乎带上了一丝威胁的话语,左丘凉愣了愣,眉头微微皱起。
但随即释然。
与成为洛河之主带来的好处相比,给出一件珍贵之物,不算什么。
就应当如此。
就应该有这般沉重的代价,才能算是洛河的考验。
什么都不想付出,便什么也不能得到!
他咬了咬牙,小心从怀里取出一物。
那是一个圆形的玉盘,其内有一枚珠子镶嵌在内。
其上有岁月的痕迹,也有诡异的气息。
却是一件诡异之物。
他取出后,看了一眼,又望向对面的洛河之灵,咬牙道。
“这是‘定风珠’,用出可中止对方的神通,哪怕是道域也能破除,如此,珍贵否?”
洛河之灵目光落在那小珠子上,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珍贵。”他说道。
得到了洛河之灵的认可,左丘凉再无顾虑,手一甩,直接将定风珠丢入湖面。
噗通。
定风珠沉入水面,转瞬即逝。
左丘凉就那么看着,神色极为痛心,长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他转身,望着洛河之灵,问道。
“然后呢?”
然后?
洛河之灵的话音平静传来,没有丝毫波澜,仿若只是在说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事。
可左丘凉一瞬之间,脑海中如晴天霹雳,神色扭曲。
“你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