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越鸟点齐了兵器,与青华帝君从东天门而下,直奔东海龙宫。东海一早就收到了孟章的消息,派了个大乌龟正在海边等着二仙。眼看二仙到了近前,那乌龟化出身来,身穿官服头戴官帽,颇为周正,见了越鸟与青华伏身就拜,一通大礼——
“小神拜见东极青华大帝,拜见明王殿下。”
越鸟看那老龟非但是无比的郑重,还战战兢兢不知道为什么,而青华心里也有疑惑——他到了东海龙宫,龙王不跪拜相迎也就罢了,怎么连个影子都看不见,莫不是被那妖怪抓走了?
“起身回话。”
青华叫老龟起身,可老龟虽然是起了身,但是依旧低着头拱着手弓着背,两腿抖如筛糠,一副大气儿都不敢喘的样子。
“你的主子呢?”青华心里直叹息——再怎么说他也是位列仙班,龙宫里的当差人,竟如此惧怕天威,由此可见,龙宫和天庭中间的嫌隙只怕是一时难解。
“回禀大帝,我主敖广龙王为了那妖怪,成日劳苦,一时不支,已经病倒了,实在不能出宫相迎,请大帝恕罪,恕罪。”
越鸟看那老龟说话的时候支支吾吾抖抖索索,再看青华面有怒色,就知道东海龙王八成以为青华帝君是来兴师问罪的,所以才称病不见,可怜孟章心急如焚,今日必得了结此事不可。
“小王受孟章神君之托,来擒那盗宝的妖精,还请丞相指个方向。”
越鸟看这老龟如此害怕,心里十分不忍,青华天威,这些水族畏惧的厉害,待那老龟说明了方位,越鸟便寻了个托词让他回龙宫了。
只见那老龟如蒙大赦,不住的叩拜二仙,拜完一转身就变回了一只大乌龟,噗通一声跳进海里,片刻之间就没影儿了。
“本座有那么可怕吗?”青华明明是好意相帮,那老龟如此畏惧,倒好像他是来乱发淫威的一样。
“帝君仙驾,不怒自威,水族一向少见天颜,自然畏惧。”
“那殿下怕吗?”青华拉着越鸟问。
“帝君威仪,见之畏服,小王自然也是一样。只是这畏,不是畏惧,而是敬畏;这服,不是屈服,而是佩服。”
“越儿真是巧舌如簧,若是到了凌霄殿了,怕是连玉帝老儿都要给你哄住了。”
青华被越鸟这么一说,面上笑意难掩,心里如同喝了蜜一般,脸上都烧了起来,忍不住拿手摩挲他那脸,生怕给烫坏了。
“帝君切莫忘了正事,孟章神君急的要命,我等还是快擒了那妖精要紧。”
越鸟一边说一边和青华往老龟指的方向走去,到了岸边,青华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不如我将这海水分开,那妖怪自然现身。”
越鸟连忙按住了青华帝君,青华帝君法力无边,越鸟实在不敢让他随便施展。
“帝君手下留情!这海浪本就滔天,要是让帝君一分为二,自然是不费帝君吹灰之力,但到时候只怕波浪四起,淹没农田,毁人生计。”
“那本座下去擒它,殿下在这等着。”青华说罢就要走。
“帝君,海面宽广,帝君便是要寻它,也不知道要寻多久,还是让小王来吧,劳烦帝君,为小王做个护法。”
越鸟说罢,便唤出扶南阴阳剑在手,随即腾云而上,站在海面上方细查细看。青华这才得以一观那扶南阴阳剑,看来孟章所言非虚,此剑的确厉害——阳剑如龙脊,通身如玄铁一般的颜色,中间有一道暗红龙血印;阴剑如龙舌,赤红如血,尖刃俱利,剑气呼啸如龙吟。双剑皆是妖气冲天,挥舞间有细如发丝的黑色妖灵环绕其间。偏偏越鸟是一身的素白,不染凡尘如同云生白莲。
这一净到底的白衣菩萨,手握一对妖气纵横的妖剑,两下非但不冲突,竟有相得益彰之感,青华看的着迷,一时间竟移不开眼睛。
只见越鸟看准了地方,凌空转身,双手一挥,二剑便如得令一般,交叉旋转着破水而入。片刻之后,海面上炸起几朵巨大的水花,只见一块大如屋室的怪石“砰”的一声腾空而起,停至半空。
说时迟那时快,越鸟唤回双剑,双臂交叠一挥。不想那东西吃了这一波剑气,吐出一波巨浪,凌空泼下直奔越鸟面门。越鸟顿时大惊,跌下云头,眼看就要被那一股巨浪掀翻在地。她双臂挡在面前,双眼紧闭,做好了狠狠跌在地上的准备,突然却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身上也是半点未湿。
原来方才青华看到越鸟跌落云头,立刻腾云而上,右手拢住越鸟的后腰将她护在身前,左手宽袖一挥,便是看都不用看,就将那一股妖浪原路打了回去。
越鸟惊慌失措,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羞涩,她与青华帝君四目相对,不言不语,沉默中生出缠绵,一时间双双心动不已。
那妖怪吐出巨浪以后化出身来,原本想藏在巨浪之后偷袭越鸟,没成想追到一半巨浪居然原路返回了,泼了他一脸一身不说,更是把他直接拍在了岸上。他起身揩脸,正要厮杀,只见面前一男一女,男的搂着女的,女的仰望着男的,二人飘飘下落,落下来了也不见分开,两人一个仰头一个低头,也不说话,就深情款款地互相望着。
这妖怪也并不是个不识相的,心想人家正缠绵,我也别打扰吧,反正要厮杀也不在这一时。于是就在那岸边遛弯,一边等他二人回过神来,一边准备骂街的词汇,免得一会儿嘴笨丢了士气。可过了有半盏茶的时间,眼看着那二人还那样,丝毫没有要分开的意思,这妖怪心里腾的就起了火了——这龙宫怎么竟是这些没用的玩意!眼看着到饭点了,打不打给个痛快话!影响人吃饭了,这臭不要脸的!
“哎!那边的狗男女!打不打?不打我回去吃饭了!不像话!”
妖怪叉了腰上前骂阵,二仙原本正不知岁月,吃了这妖怪一骂,这才双双回过神来。
“帝君还不放开?”
越鸟心砰砰直跳,脸烧也的厉害,青华的手紧环在她腰上,可眼下她自己全身发软,若不是被青华扶着,她怕是早就出溜到地上去了。她此刻心神大乱,口中忙念佛号,但是念了“阿弥”忘了“陀佛”,越念心越慌。
“殿下为何不躲?”
青华嘴上厉害,心却快从嗓子眼里跳出去了,只觉得胸口一片滚烫,两膀图生千钧之力。越鸟一身青焰,此刻入怀,直烧的他浑身沸腾。
而那妖怪气地直跺脚骂街,这臭不要脸的,干什么来了这是!他眼看这二人不把他放在眼里,气急败坏地从岸边捡了一块石头冲着青华的脑门就扔,边扔嘴里还边骂:
“我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这妖怪扔的倒是很准,那石头带着泥沙正正地打在了青华帝君的额头上。
“帝君!”越鸟拽了袖口急忙给青华擦脸。
“嘶……疼。”青华故作蹙眉,丝毫不在乎这个谎撒的有多么离谱,这何止是不把天庭威仪放在眼里,简直就是视天地如无物还一身坦荡。
“真的吗?”越鸟不敢胡乱揣测,这妖怪来路不明,万一那东西看着是块石头,其实是那妖怪的法宝呢?天生万物相生相克,凡事无绝对,万一青华帝君真的受伤了呢?
“吹吹就不疼了。”
青华一脸正经,甚至还算得上恳切,他颔首闭眼,把额头凑到了越鸟面前。而越鸟心里虽然有不解,却也照做了,只见她略微踮起脚,对着青华的额头轻轻地了吹了几下。
那妖怪见此,气得双眼后翻,直掐自己人中——这对狗男女太不把妖放在眼里了!
“我跟你们拼了!”
那妖怪嘴里骂骂咧咧地就冲向了越鸟和青华,越鸟原本正背对着那妖怪,突然却眉心一蹙,眼神一暗,一个利落地转身后就唤出了二剑在手,挡在了青华的身前。
彼时只见越鸟双剑一挥,剑气所至金石俱裂,把那原本已经到了五步之内的妖怪震的飞起,直接落回了海中。
那妖怪从水里爬上来,跪在地上揩了把脸,吐出好几口水来,随后连连摇头——他大意了,这个女子实在厉害,早知道回去吃饭得了,人家要谈恋爱就让人家谈呗,找这麻烦干嘛?越鸟走到近前才发现这妖怪是个蚌精,难怪龙宫围剿屡屡失手,千年老蚌若不得其法,莫说是龙宫,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强行打开。
“孽畜,还不把龙珠拿来?”
“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好吗?”
刚才那一剑给蚌精震了个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他大头向下倒载进了海底的泥沙之中,因此眼下满鼻子满耳朵都是沙子,这会儿正尴尬。
“刚才你俩那通抱,我都没打扰!你等我先把鼻子擤了,你没礼貌你!”
被那妖怪骂到尴尬事上,越鸟脸一红,也不好意思再逼。待他挖鼻孔掏耳朵,好容易收拾罢了,他这才站起身来,对着越鸟说:
“你先告诉我,老龙王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越鸟吃他这一问,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这里面莫非还有隐情?
“日前龙宫禀报,说有妖怪偷走了东海龙珠。”
越鸟说罢就紧盯着那妖怪细看,只见他面露苦涩,与她四目相对,竟是两眼通红有泪。
“放屁!是那老龙王偷了我的龙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