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纤细的身体软塌塌的落在了路边。
    她的血液随着李如意的动作落在了旗杆另一头那马匪老大依旧不可置信的脸上。
    被她蹬过的孩子这时候才被人扶起，畏畏缩缩的跪成了小小一团。
    李如意侧身，她掐着手中五尺长的断裂旗杆舞了个花，马匪老大的脑袋又一次被她高举起来，随着她马蹄奔跑一阵颠簸。
    天亮之时，寨子周围的火光灭了。
    有些房屋被点燃。
    李如意找来绳子，那些镖师将寨子里的所有人都捆了起来，捆成了长长的一大排。
    李如意让镖师把寨子里的钱财宝物全都找到，打了包袱背上。
    她知道这些人中有人偷藏，但也没说什么，算是一种默许。
    从天亮跑到了下午，她才把这些人全都带了回去。
    李廿站在营地外面的马车顶上，远远的看着李如意回来，着急的迎了出来。
    他一夜没睡，不止是为了守着那些重伤的人，也是因为担心李如意和小满。
    这一晚上，他无数次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让李如意带着那么点人就去冒险……
    如今看到姐妹两人活着回来，他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差点因为脱力从马车顶上摔下来。
    李如意翻身下马，镖头也一脸憔悴的迎了出来。
    他悲恸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欣喜。
    “你回来了！”
    李如意见此便已经明白，有些人终究还是没有挺过去。
    这次寨子里的钱财都拿回来了，不管是活着的人还是死了的人，都能得到一大笔分润。
    李廿没有休息，他还要处理李如意带回来的这些人。
    他昨天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的送信回去了，想必李十六那头已经快得到消息了，他应当会再安排不少人过来。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李如意她们也好好休整一番。
    就在他们等在原地时，天空中慢慢飘起了雪花。
    白皑皑的雪落下来，覆盖了满地的枯草，也将周围的血色掩埋。
    李如意又等了五天的时间，才等来了来人。
    看着李十八那缺根弦的熟悉长相，李如意忽然觉得这人也挺可爱的！
    不过，李十八还是要回去的，他只是负责把那些新雇佣来的镖师和苦力送来，顺便再把李如意带回来的俘虏马匪的人头和同伴的尸体送回去。
    李如意给李十六写了信，让他好好安顿这些人的亲人。
    再一次上路时，李如意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商队也凑够了二百多个人。
    因为天一天比一天冷，越往前走越是难走。
    李如意也不得不穿上后衣，商队之中的人也都全副武装。
    那穿着绿色长袄的身影不在了。
    倒不是他人没了，而是上次李十八过来时，他让人帮着把衣服捎回了家里。
    或许是李如意这一战打出了名头，或许是天太冷了，土匪也不爱出来，总之十月一晃结束，除了一些不开眼的小贼之外，李如意再也没遇上像样的大敌。
    所有人都已经从上次的打击中缓过来了，大家说说笑笑的。
    又到了一个镇上，李如意找到一家大车店，想要在这边落脚。
    大车店里都是一些寻常的小商小贩，看见这么大的商队过来，大家都围出来看。
    李廿感觉情况有些微妙，悄悄退出队伍，找个人问询。
    李如意则浑不在意，指挥着人忙活。
    等到找好了地方住下，李廿才跑过来跟她解释。
    “听说这边的地头蛇，号称不走空，他们老大武功很高，无人敢惹。”
    “每次有大商队过来的时候，都要去拜见他，要给他很多的钱，不然他就会带着门人把商队里值钱的东西都偷了。”
    “倒是不怎么骚扰小商小贩，所以这边来的大商队不多，倒是小商小贩常常会在此地停留。”
    “慢慢的也形成了一种规矩。”
    李如意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李廿打量着她的神色。
    “你准备怎么办？”
    李如意是个有原则的人，对方只要不想杀她，她大多数时也不会去杀对方。
    人是很容易被情绪左右的动物，一旦嗜杀成性习惯暴力，脑子就开始懒得思考，只想要追逐那些使人上瘾的情绪。
    所以她给自己定的规矩就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去杀人。
    她得用行为克制自己的兽性。
    这个不走空的帮派也有底线，倒是和李如意的一些行事风格比较契合。
    李如意想了想。
    “不用搭理他们！”
    李廿挑了挑眉，倒是没说什么。
    两人是商量好如何应对，李如意便开始准备在这个镇子上采买一些粮食做成干粮带着路上吃。
    二百人的商队每天的口粮消耗非常大，李如意就算走在了这里，也得天天算账安排。
    大车店中也有独立的房间，不过环境也很差就是了，屋子很小很小。
    青天白日的她想要在这房间里算账也得点灯。
    李廿带着人出去采买，镖头则跟人一起守着货。
    苦力们各司其职，有人喂马有人干活。
    小满闲着无聊，便跟人去聊天。
    因为头发被削的短了许多，她也不能梳她喜欢的发型了，只潦草的在头顶上盘一个发髻。
    这副模样看着倒是不像豆蔻年华的少女，反而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过，这年月知道善待孩子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看见小满长的好看，打她主意的坏人倒是不少。
    小满蹲在别人的锅子边上，看着一个大树在那里煮糊糊。
    那大树瞧着慈眉善目的，小满眼睛转转，便往前凑了凑。
    “大叔，你也是在周围活动的商贩嘛？”
    大树仰起脸，因为胡子太大，脸上还有些没洗干净的灰迹。
    “是啊！小姑娘，你家里大人怎么带着你出来了？”
    小满的脸总是让人习惯性忽略掉她腰间的刀。
    当然很多人就算是看见了，也不会真的以为她带上刀就有威胁。
    “我啊……我家里的孩子到了年纪都是要闯荡江湖的！”
    听说她要去闯荡江湖，周围不少人都笑出了声来。
    小满左右看看，又接着问道。
    “大叔，这周围的买卖好做吗？你是货郎啊，还是帮着别人带货的呀？”
    大叔呵呵一笑。
    “什么赚钱就做什么呗！都是养家糊口。”
    说着他打量了小满的衣着，发现对方虽然穿的料子不名贵，身上却一个补丁都没有，脚下更是蹬着一双小皮靴，可见家境不俗。
    他眼神略微闪动。
    “你想要闯荡江湖，也是想要涨涨见识吧？”
    小满听他这话，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
    “对呀！我哥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困在家中闭门造车是不会有所长进的！”
    别说，韩时安教育小满的这套话放在文化人耳中也就那么回事，但放在这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大老粗耳里，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这大叔听了这话，露出个憨憨的笑容。
    “哦……你哥哥肯定是个秀才吧！说的这话真好听。”
    小满又点了点头。
    “是啊是啊！大叔你也好厉害啊！连我哥有功名在身都知道。”
    大叔呵呵笑了一声，便岔开话题。
    一群人乱七八糟的聊了一会儿，小满蹲在旁边听着，大多数都是周围的风土人情。
    虽然这里和府城那边也没有间隔多远，可十里不同俗，很多人说话的声音语气都和小满记忆中的不同。
    她觉得很有趣，便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的听着这些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李廿阴沉着脸，带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们全都空着手，看见小满蹲在角落，李廿喊她。
    “老三，你在这蹲着干嘛呢？！”
    小满感知敏锐着呢，发现李廿心情不好，很乖巧的回答。
    “哥，我听听别人说话，你先回去吧，我姐在房里等你呢！”
    李廿皱了皱眉，想要说点什么，但想到小满也不是能被人拘着的性子，而且对于各种毒药之类的，这小丫头比他还熟悉，武功又高，内力也深厚，他把人放出去，似乎也没有好担心的！
    不过，出于谨慎，李廿还是转身跟一个镖师说道。
    “老石，麻烦你盯着些我妹妹，别让她出去闯祸。”
    被叫做老石的镖师今年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家里没有儿子，只有两个跟小满年纪差不多的双生女儿。
    或许是常常出门，他和女儿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倒是对小满有了些移情作用，平日里很是照顾小姑娘。
    李廿与他接触下来，对他的人品也有了些了解，便将他放在小满旁边。
    多了个人跟着，小满也不觉得如何，继续蹲在角落里听着别人说话。
    不过，刚才跟她聊天的那个大叔倒是悄悄的看了老石好几次，不知道琢磨着什么事儿。
    没一会儿有人过来喊小满和老石去吃饭。
    小满乐颠颠的答应着，蹦蹦跳跳的去吃饭了。
    等她一走，这周围便响起了一些不太友善的笑声。
    “我就说还是小丫头好，天真不知事，长的还嫩。”
    “倒是……水汪汪的，哎呦……”
    “啧啧啧！你们懂什么，小丫头哪有小寡妇好啊，一听就是一群没见识的！”
    “切！你们村子有长的这么俏的寡妇嘛？”
    “倒是，这闺女长的真俊，还白……”
    “那脸蛋，那小手，细粉儿的……让人看见就像摸一把。”
    “哈哈哈……咱们今天是占了大便宜了，要是放在楼子里，也得是个头牌呢！兴许咱们这种泥腿子想看一眼都花不起那银钱。”
    小满穿过院子，打了个哈欠，老石跟在她身边，开口说道。
    “三姑娘，往后还是少跟这些人往来的好，免得脏了你的耳朵。”
    小满呵呵一笑。
    “石叔，我这耳朵厉害着呢，污言秽语也好流言蜚语也罢，都伤不了它。”
    老石见过小满动手，自然知道前面那些话她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都被那帮人挑起了些许火气，却没想到小满这个年纪便能如此冷静。
    当然，老石不知道，他想的小满，和实际上的小满还是有些出入的。
    吃过了饭，小满又一个人在大车店里晃荡。
    没晃荡多久就遇上了之前和她说话的大叔。
    那个大叔个子不高，穿的破破烂烂的，戴着个狗皮帽子，看见小满眼睛一亮。
    “小姑娘，是你呀！你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跑也不怕遇到坏人？”
    小满听见他说话，转回身去看他。
    “大叔你不也在外面晃荡，不怕遇到坏人吗？”
    那大叔呵呵笑。
    “我可不怕，我厉害着呢！”
    小满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我也不怕，我也厉害着呢！”
    说着她还扬了扬自己的拳头。
    大叔被她这可爱的样子逗笑，等小满收回拳头时，他还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外面看看啊？这镇上夜晚有个集市，很多人的！”
    小满听了这话，歪着脑袋不大相信。
    “集市？哪有夜里开的集市啊？能看见什么东西！你莫不是觉得我年纪小骗我的！”
    那大叔露出了小满自见到他以来最大的一个笑容，露出了一口许久不清洁的黄牙。
    “谁说看不见的！若是卖灯笼的，大家不就看得见了！正好灯笼亮起来，大家还能看看这灯笼好不好看，你说对不！”
    小满想了想，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这样说来倒是合理。”
    大叔笑的眯起眼睛，让人看不到他眼中的算计。
    “小丫头那你要不要也让你家大人带你去看看啊！来都来了不是！”
    小满听了这话有些丧气。
    “他们都是干大事的人，忙着呢，才没空管我！”
    听了这话，大叔心头火热。
    “哦？那我正要过去，你要和我同去嘛？”
    小满想了想，点了点头。
    “也行！”
    那大叔眼睛一下瞪大，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好骗！
    他兴奋到有些紧张，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粗糙的手。
    “那走吧！咱们趁着天色还早早些过去，一会儿也好早些回来，不然宵禁了还没有地方去呢！”
    小满点了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那大叔知道现在人多，不敢动手动脚的，便老老实实的在前面带路。
    小满背着手跟在他身后出了大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