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犹豫，韩时安又继续加码。
    “我出钱，还会用我的名帖去买盐贴。”
    李如意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这是韩时安必须做的。
    不然等李如意翅膀硬了一脚踹了他怎么办？
    是个人都知道得把握渠道，李如意可不会把这当成韩时安对她的优待。
    韩时安似乎知道她所想，又加了一句。
    “我家的板车给你用！”
    李如意又瞥了他一眼，看见他眼中含笑，皱着眉转过脑袋，把后脑勺对着韩时安。
    她在掰手指头计算这件事的风险。
    除了钱的问题，还有安全的问题，盐存放的问题。
    而且，一千斤盐啊！
    她卖给谁去呀？
    三家村全村老少加到一起一个月也吃不了这么多的盐啊！
    而且李如意还想要加价，两文钱看着不多，但有很多人宁可自己走一天去县里买五十文的盐，也不愿意让货郎挣他们那两文钱。
    李如意这段时间也是深有体会。
    不然她怎么一直想着卖点自己的东西呢！
    这不是简单的事。
    她不能一拍脑袋答应下来，四十七贯的本钱她承担不起。
    李如意想明白这点，紧紧攥住了双拳，才控制住自己当场答应下来的冲动。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转头看向韩时安。
    “我现在答应不了你！一千斤太多了，我吃不下。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我们再商量。”
    韩时安看着歪着头的李如意有些好笑。
    “你需要考虑一个月嘛？”
    李如意坐直身体，很严肃的说道。
    “不，我不需要考虑一个月，但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打通一条能吃下一千斤盐的销路。”
    她看向韩时安的眼神中充满郑重。
    “韩时安，你能信任我，我的姐妹就在三家村生活，我跑不了。”
    “我的道德品性和世俗压力也不允许我背信弃义。”
    “你的钱我很需要，但你的名帖我一样很需要，这世上没有比我更合适你的伙伴。”
    韩时安也郑重的点头。
    “我知道。”
    李如意松了口气。
    “但是韩时安！我对你来说也很重要，我女子的身份约束着我，让我就算有钱也不能踹了你单干。”
    “一个月之内，我一定能开辟出一条销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韩时安点了点头。
    “好！”
    李如意看他那样，忽然有一种欺负孩子的感觉，这人真的是来合作的嘛？
    这也太好说话了！？
    如果不是有上辈子的经验，李如意甚至会怀疑这是不是韩时安给她下的套。
    李如意开始坐立难安。
    不会是韩时安真的学坏了，准备下套骗她的钱吧？
    这个念头浮现，李如意马上就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了他。
    韩时安无语的摇了摇头。
    “如意，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李如意收起自己的担忧，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要先收盐再给钱的，一个月以后自然会知道真假。
    “什么事儿？”
    韩时安看着远处的河水，河水清澈见底，看着好像很浅的样子。
    但他上辈子掉进去过，里面比五六丈还深。
    他想起那时候他脚抽筋了，整个人在河里翻滚，他感觉暗流冲刷过他的身体。
    那时候他还很小，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他落水了。
    恍惚之中他好像看见了爹娘。
    他的眼泪和河水混到一起。
    没人能说得清他那一瞬间的情绪到底是恐惧更多还是解脱更多。
    不过在某一瞬间，向生的本能还是冲破了胆怯。
    他用尽全力还是爬上了岸。
    那时候他就坐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一抬头就看见李如意小小的身影在芦苇丛里摸野鸭蛋。
    摸到了以后就往自己头上一敲，一仰头喝了进去。
    只不过或许被他的倒霉牵连，李如意当时敲了个没抱出小鸭子的臭鸭蛋，她哇的一下就吐了。
    他看着李如意阴沉着脸顶着一头臭鸭蛋走到河边，把脑袋撅在河边洗头发的样子，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世上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人，和很多有趣的事。
    李如意看他发呆，用手里的小树枝捅他胳膊。
    “发什么呆？你要问什么事儿？”
    韩时安转回头对上李如意的眼睛，下意识心虚一瞬。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种种念头。
    “我……”
    韩时安看着李如意，李如意也看着他等下文。
    深吸一口气，韩时安躲开李如意的眼神。
    “我有一个朋友，他发现了自己另一个朋友一些往事，不过他的朋友现在过的不错，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的朋友，他知道了那些往事。”
    不知道为什么，李如意听见这话，心头一缩，她脸上的轻松全都消失。
    “哦！这样啊！”
    韩时安偷偷转头去看李如意的脸色，见她若有所思，赶紧又转回头来。
    “其实，我……朋友也想过，或许不要太刻意的说起，但又担心以后他朋友知道这些事，会……”
    韩时安又瞥了一眼李如意，正好被李如意抓包。
    “你看我干嘛？”
    韩时安掸了掸袖子。
    “我看你听没听。”
    李如意搓搓手，把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压下去。
    “如果真的是朋友，不会在乎那些事，不过有机会还是不要隐瞒吧！”
    韩时安张了张嘴，想问她，什么时候才算是有机会！
    但见李如意神游天外的模样，他终究还是没问出来。
    不是所有秘密都适合分享。
    韩时安忽然笑了，问李如意。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李如意转头看他。
    “你今天是让我师父抽傻了吗？怎么奇奇怪怪的？”
    说完，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既然是秘密就不要说出来！天知地知你自己知道就够了！”
    “若是说出来，就不算秘密了！”
    伸完懒腰，李如意笑着去看韩时安。
    “我要去卖货了！一个月以后见！”
    她顺着来路爬了下去，只留下韩时安自己坐在原地。
    韩时安看着李如意的背影一直向前，走过了两人熟悉的小路，身影越走越远，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他忽然觉得，或许有些事情说开了是自私的。
    她未必没有察觉，也未必愿意面对。
    韩时安站起身，想要看的更远些。
    他忽然发现，他和李如意隔的很远很远。
    隔着前世今生的种种不甘和心酸。
    那些伤害他从未承担过，也从未感受过。
    藏在崭新躯壳背后的，是一个伤痕累累的李如意。
    可即便伤痕累累，她也不需要别人帮她舔舐伤口。
    她不想被任何人裹挟，哪怕那个人是她曾无比心动的韩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