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听了这话，身上抖的如同筛糠，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忙道：“不…不…不敢多嘴，不敢多嘴…”
    褚大夫看着两人静默一会儿，想了想又开了口：“你就这般把卷耳带走，让你二哥怎么和尉迟洵周旋？怕是再不解决，这场大战就真的避免不了了。”
    “本来就避免不了！”青年话语一顿，随后冷笑道:“我们燕王府对得起煊国上下每一个人，唯独对不起卷耳。
    卷耳当年去和亲，我本就是不同意的。
    我们燕王府守着边塞几十年，从来没想靠一个女人的牺牲来换什么和平。
    男子汉大丈夫，本就是应该保家卫国，守护女人和孩子平安的。
    四年前卷耳倒是舍身嫁了过去，还订了个什么条约。说是十年之间两国互不侵犯。
    结果呢？结果呢？哪里有十年？不过四年她就被搞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反正都是要战，我不可能让卷耳死在他们漠北。必须把她带回长安。”
    说完这话，他又将目光挪回了女子的脸上，静静的看着她。
    许久后，他低下身子俯在女子的耳边轻声道“卷耳，坚持住，我们这就回王府了。
    这些年，晚儿她一直心里内疚的要命，想起你便寝食难安。还时常的哭泣。
    府中的人都很想你，只要你回去，我们燕王府就守着你后半生平安富贵，任谁都不能再伤你分毫，可好？”
    本就处于浅昏迷中的女子，听到了‘晚儿’两个字，脑中混沌的思绪一下子飘回到了十几年前。
    她，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
    那年的冬天，离过年不过一个月时。燕王府上上下下一片忙碌。
    “卷耳哎～我的小丫头，可该起床了啊。”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身着粗布衣裳，头顶包着头巾，将手搓了搓然后伸到了被窝里。
    “嘶…蔡嬷嬷，凉！”小丫头闭着眼睛哼唧着，随后自然的翻了个身，将这妇女的双手抱在了怀里。
    眼睛半睁半闭的，好似还未睡醒。眯着眼乖巧的笑着道：“我给蔡嬷嬷暖暖手，一会儿就不凉了。”
    蔡嬷嬷看着这小丫头，不自觉的露出了慈爱。眼前的人儿不过六七岁，白白嫩嫩的。着实乖巧。就是太瘦弱单薄了些。
    想着几个月前她刚进王府时，整整高烧昏迷了三天。
    连府医都说怕是不行了。
    没曾想三天后她自己缓了过来，只是醒来后人有些痴痴傻傻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府医说只怕是高热烧坏了脑子，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好。
    不过随着这几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蔡嬷嬷发现这丫头除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以外，竟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的很。
    “快起吧，丫头。今天王妃娘娘的亲外甥姑娘就到了。
    刚刚又听你金花婶子说，三夫人的娘家昨天也送来了拜帖。
    说是三夫人的娘家侄女想姑姑了，想来小住陪陪三夫人，怕是今天也能到。
    眼下到处需要跑腿儿、打下手的人。
    你快起来去茶水室帮着你飞燕姐姐烧个火吧。她可是一早起来就问我借你这个人儿了。”
    卷耳听了，也不敢继续赖床，赶紧起床自己套上了的棉衣棉裤。
    身为一个王府最底层的小丫鬟，卷耳能够非常正确的认识到自己的位置。
    当然她刚一穿越来时，也是不甘心的。也曾羡慕过别的穿越女。
    人家一穿越要么是某某朝的公主，要么是某某家的嫡女。
    再不济也是什么门派的大小姐，某某的关门弟子。
    而自己确实也是穿越到了王府，不过只是穿越到的这个人的身份有点儿问题。一个来自王府最底层的下人。
    但思考了两日，卷耳便觉得活着其实就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了。
    尤其是现在在王府里，不缺吃穿，不挨饿受冻。也不用每天想着怎样与天斗，与地斗。
    更是不用担心在穷人家被卖了换粮食。
    虽然现在只是底层的小丫头，但能用体力解决的事情总比动脑力的好。
    而且作为打工人嘛，在哪不是干活？
    蔡嬷嬷见着卷耳穿好了衣服，拿来了梳子，熟练的给她梳了个总角的发型。还绑了两个青色的头绳在上面。
    绑好后仔细捧着卷耳的脸看一下道“我的小丫头长的就是水灵，快去洗漱一下吧！我给你端了碗粥来，快趁热吃上一口。
    吃完再去找你飞燕姐姐。
    不过我得赶快走了，厨房那还有活呢！”
    卷耳眯着眼睛，笑着点点头“知道了，嬷嬷。您快去忙吧。我马上就好了。”
    吃过饭，卷耳熟练的从自己住的地方穿过了长长的西跨院与内院的走廊，来到了茶水室。
    刚来时，卷耳也曾在心里吐槽过这万恶的旧时代，一个王府竟然大成这个样子。两个院子之间的走廊都可以跑一辆马车了。
    光是从自己的住处到大厨房就要走二十分钟的样子。
    但自从听说现在这个地方不过是燕王爷在长安的一个普通住所后，卷耳就淡然了。
    据说，真正在领地的王府大的半天都逛不完。
    “飞燕姐姐，我来了！
    今儿可真冷啊！”
    卷耳掀起门口帘子，一头扎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水雾绵绵的，跟外面的冷好像是两个世界。
    “哎呦，小丫头，你可过来了，可把姐姐想死了。”
    一个十五六的圆脸女孩儿，风风火火的冲到了门口。双手捧起了卷耳的小脸。笑着使劲的揉搓了一把。
    卷耳无奈的接受着来人将自己的脸揉成了包子，明显已经习以为常了。
    每次见面，飞燕总是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表达对自己的喜爱。
    “刚寅时末时，我就跟蔡嬷嬷说让你过来帮我，怎的你卯时都过了一半了才到？”
    “没办法啊，飞燕姐姐。我还是小孩子呢！我还要长个子啊，不能起太早。”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快帮我看好这两口锅的水。主子们就要起了，眼瞅就该送水了。”
    “放心吧，飞燕姐姐。交给我吧！不过，怎么没看见飞雀姐姐？”
    飞燕和飞雀是亲姊妹，但这两姐妹性格天差地别的。跟飞燕相比，飞雀那就像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平时难得能听到她说几句话。
    “飞雀去取茶具了。王妃娘娘身边的紫娟姐姐昨晚来吩咐，说是今天要把那套画着兰花的茶具拿出来给姑娘们上茶用。
    你飞雀姐姐一大早就去娘娘的院子了，现在还没回呢。
    不过，一会儿茶具拿回来，你可千万不要乱碰哦。那套茶具一共八只茶盏，是王妃年轻时自己画的花样子，一旦坏了一个。咱们可就惨了。”
    卷耳听了乖巧的点了点头，同时在心里默默的腹诽道“懂的懂的！那套茶具比我这个人金贵多了，我可不敢碰。”
    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烧热水的灶火前。
    这茶水室说起来其实分两间屋子，一间是摆放一些普通茶具，茶叶等物品的屋子。
    另外一间就是现在这个屋子了，其实应该叫热水房会更贴切一些。
    王府的热水都是统一全天供应的。像这种大的炉灶一共6个，是供主子们洗漱用的。
    小的炉灶有8个，是用来泡茶的。王府几乎每日都有人来拜见。
    主子老板们见不见是一回事儿，但是茶还是要奉的。
    每天卯时初和酉末戌初这两个时间，这个院子会统一陆陆续续往外送热水。
    但白日里呢，如果要是哪个院子需要用水，都是要自己来取的。
    送水的车有两辆。每个车上有两个大木桶。
    卷耳的工作就是将这两个炉灶看好，别断了火，也别扑了锅。 等水车来时，还要帮着把热水装进木桶里。
    水刚沸过一次时，外面传来了水车轮子压过积雪嘎吱嘎吱的声音。
    昨晚长安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院子里还没来的及清扫，早上出门的时候，卷耳还小小的惊喜了一下。
    “飞燕，水好没？有院子亮灯了！怕是陆陆续续都要起了，可得快点儿了。”一个中年汉子随着说话声撩开了厚重的门帘子。
    “好了，好了！将桶推进来吧！”
    那汉子又回头将大木桶推进了屋子。只见那大木桶下面钉着四个轮子，倒是省力了不少。
    “呦！小卷耳也来了！冷不冷啊？”这个汉子看见卷耳，脸上堆起了笑容。
    “不冷，胡叔！屋子里暖和着呢！”
    这个胡叔全名叫胡福全，是厨房里做面食的大师傅金花的丈夫。
    蔡嬷嬷是负责厨房果蔬采买的嬷嬷。金花和蔡嬷嬷经常能在厨房碰到，一来二去，她们的关系就相处的特别好。
    因着蔡嬷嬷现在抚养着卷耳，所以连带着金花一家都跟卷耳很熟，也都很喜欢卷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