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头看过去,男人挽起的衣袖到手肘,小臂的位置有一处很明显的伤疤,那是去年她在山里拍戏不慎发生火灾的时候墨禹澄抱着她出来的时候被砸中的伤疤。
到底什么是爱呢。
林卿阮也不知道这个答案。
她演过许多场戏,走过很多个人的人生,可是在自己人生这场电影里,感情线永远是不明朗的空白。
以至于她现在陷入一个偏执的境地,固执地说,“我不需要任何的爱。”
墨禹澄对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意外。
不夸张的说,他现在对林卿阮的了解已经超过自己。
“你不要爱,我也陪着你。我爱你就够了,你说你不再想要钱,那我就用很多很多的爱包围你。”
车即将启动的一霎。
墨禹澄忽然声音很轻地说了句---“卿阮,你别不要我。”
那一霎那,他把所有的孤高矜冷都丢下,真情幻化成一把锋利的剑刃,而墨禹澄心甘情愿将这柄剑交予她。
他缴械投降,甘愿在这场爱情游戏里做个落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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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车到东郊的时候已然接近九点,靳砚琛提前让阿姨温上一碗清炖牛骨汤,他们进来的时候热热喝上一碗,刚好驱驱寒气。
林卿阮一进来就直奔简意。
真看见了她又停下脚步,一副小心不敢往前的样子。
简意扑哧一声笑出来,伸开手大大方方在她面前转一圈,“才三个月,就是个小胚胎。”
林卿阮指了指她腹部,很轻地问,“这儿真有个小宝宝啦?”
简意把白天医院做的产检报告拿给她看,眉目温柔犹如浸润月光,脸上满是幸福神色。
林卿阮很好奇地问她是什么感觉。
简意沉吟片刻说:“很奇妙的感觉,可能是血脉相连的关系,一下就感觉定下来了。”
“砚琛和我说这个孩子会姓简,以后我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晰的感受到,我拥有了一个家。”
林卿阮扑哧笑出来:“靳砚琛那个样以后一看就是女儿奴,你记得要唱白脸。”
简意惆怅地说:“那我要是凶不起来怎么办。”
“有我这个干妈啊,她干妈可是专业干这行的,保准给她吓得哇哇哭。”
“你什么时候生个让我当干妈?”简意歪着头看她,“我要是生了个男孩,你就得生个姑娘,我要是生了个漂亮的姑娘……林卿阮你抓紧一点,再晚两年姐弟恋的年龄差都赶不上。”
“你怎么那么霸道啊,非要我和你凑成对。”林卿阮睨她一眼,结婚生子这个词对她来说好像还有很远。
但仔细一想,也不远。赵美华几乎每天都要催她一回,大大小小相亲安排了不少,其实她早就到了要成家的年纪。
“那不是希望你幸福。”简意深深看她一眼,忽然无征兆地抱住她,“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想你把自己困在过去。”
“选择还是放弃墨禹澄,我都尊重你的选择。至于靳砚琛,他要是敢帮偏架,我一定饶不过他。”
林卿阮低低笑出声来:“你现在这么霸道呢。”
她在笑声里渐渐感到彷徨,这几年她的事业称得上是有飞速的进展,唯独感情困顿不前。究竟是她不再需要爱,还是只是固执地把自己困在了某一天?
晚餐用毕,林卿阮跟着简意去二楼看新建成的宝宝房。
这会还只有个初版模型的样子,东西添置了一大半,墙面上还挂有靳砚琛亲自题的一副字。
“芥子须弥。”
林卿阮唇角弯了弯:“简须弥,很好听的名字。”
两个男人在外面的露天花园里谈合作项目。
深黑色的文件夹上别一支派克钢笔,墨禹澄和靳砚琛两个人皆是正襟危坐,一副恰谈公事的正式模样。
墨禹澄一开口就问:“砚琛,你教教我要怎样讨一个女人欢心。”
“这个项目我让利你五个点。”
靳砚琛挑了下眉,戏谑目光在他面庞流转,他唇间溢出一声轻笑,打趣道,“你把这五个点的利润打到她账户,至少能博一笑。”
“这怎么能一样!”墨禹澄语气急切,“那是林卿阮。”
“她啊。”靳砚琛摩挲着下巴,“你若真想同她长长久久走下去,就要明白她心里最缺的是什么。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爱,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先承认你爱她。”
靳砚琛掀起眼皮,懒散看他。
“墨禹澄,你爱林卿阮吗?”
要在以前有人问他这个问题,墨禹澄必然要年少轻狂嗤笑一声:“爱算个什么东西。”
但现在,他无比肯定地给下答案。
“我爱她,胜过一切的爱。”
年轻的时候太张狂恣意,出生在显赫的家庭里,一心想要权势要地位,对爱情的轻视和不以为然,是他今天走到爱而不得境地的咎由自取。
晚秋的落叶应着时节纷纷落下,墨禹澄后来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想了很久,他好像一下明白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也明白万物得失顺应自然,并非强求两个字能得到。
一个小时以后,林卿阮从楼上下来。
她得了一只小老虎玩偶,小小的捏在手心里,眉眼梢处是很明显的欣喜。
墨禹澄说:“你要是喜欢,今晚留在这儿住也可以。”
林卿阮显然有些惊喜:“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心的神色好像会将他感染。
墨禹澄哼笑一声:“还能骗你不成,和靳砚琛这点交情还是有的。”
但今夜显然不是一个完全温情的夜晚。
就像林卿阮从小到大的人生,从没有一帆风顺的时候,她在倍感幸福的时候总会从天而降一盆冷水。
可今天这盆冷水,似乎到了她生命无法承受之重的地步。
医院护士打来电话的铃声又急又响,沉静的睡梦,林卿阮枕着墨禹澄的胳膊,在黑夜里摸到冰凉的手机。
然后她一下被惊醒,在那一刻心脏猛地一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内驱力迫使她快速清醒。
“姑姑……”
护士的话涌进林卿阮的脑袋,“病危”、“紧急“、“家属见最后一面”这些冰冷无情的字眼让她完全置入清醒的境地。
就是因为太清醒,导致她有一刻是完全恍惚的,呆愣着张开嘴巴问,“墨禹澄,我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