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伯侯脸上的神色惊疑不定,他现在恨不得冲过去直接抓住顾昭惜,逼迫她把何浩然还回来,可是现在对方身上还受着伤,这么多大臣都在一旁看着,他是进退两难。
最重要的是姓沈的那小子手里拿的东西可轻可重,沈慎行没有办法证明这东西真的是何浩然写的,他也没有办法让何浩然出来当庭反驳,于是局面就只能僵在一起。
皇帝微微叹了口气,实在没有勇气抬头看定国公脸上的神情。
他当年到底是怎么上位的,是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跨过去的坎儿,其实明明可以为了心爱之人选择放弃皇位,但他没有这么做,典型的既要又要。
“女儿……”
皇帝最后还是选择勇敢一次,在所有大臣面前亲自开口承认了何浩然的身份,甚至还带了几分哀求。
他知道这对兄妹什么都能做的出来,也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任由他们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谢小侯爷身上,硬生生的把顾行简逼出京城。
“父皇老了……”
他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儿,而且当时这件事情被爆出来,他对不起的也就只有定国公的女儿,当了一个负心的郎君而已,但却没有做一个对百姓不好的君王。
顾昭惜没有回答皇帝的话,也没有接受皇帝的示弱,她默默的站在原地。
定国公那边的脸色已经发青。
合着从头到尾自己是被皇帝利用了,现在老皇帝还想着给南伯侯府的那个女人的孩子腾位置?
“父皇,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顾昭惜咬死了这个结局,更何况何浩然当时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可是周围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于情于理都赖不到她的身上。
沈慎行微微的思索了一下在场的氛围,他缓缓的上前从自己的袖口里面掏出了一块玉佩。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顾安看到这块儿玉佩突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把目光放到了顾昭惜的身上,似乎并没有想到顾昭惜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父皇!儿臣……”顾安虽然想要开口,但是他开口说出来的话,始终还是慢了一步。
沈慎行喊完之后自己都觉得他其实有出去当戏子的天赋,“陛下!臣有话要说,有人来抢何浩然的时候,除了南伯侯府的侍卫,臣还在现场捡到了这块儿玉佩,玉佩上面刻着五殿下的名讳!”
“大放厥词!”顾安知道谢听白的事情背后少不了自己母妃的手笔,但是并不知道何浩然的身份宣扬出去这件事情有没有自己舅舅和母妃的影子。
一时之间心里没有底,下意识的就开口否认,“这块玉佩是本殿下给皇姐的!”
顾昭惜神色淡然,缓缓的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收过你的任何东西,或者说,是否有人能够给你证实?”
顾安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你明明知道当时我是,我是什么时候?”
把话说到一半儿的时候,他的嗓子就好像是被掐住了一样,似乎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比如,当时科举一事,他被自己的母妃所说服,亲手把顾昭惜没有做过的事情栽在了她的头上,仗着的不就是当时从顾昭惜手里连偷带骗出来的一篇文章?
当时的顾昭惜也是处于百口莫辩的状态,因为没有人给她证明,而且那篇文章是真的出自于顾昭惜之手。
“望尘拿到的这块儿玉佩到底是不是你的?”顾昭惜脸上的笑容依旧柔和,可是不知道为何,顾安却品出了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是。”他到喉咙里就像吞了泥一样苦涩。这东西没有办法作假,是在自己出生的时候,父皇亲自赏赐下来的。
无论是皇子还是皇女,都会随身佩戴这块儿玉佩,这玉佩几乎就是身份的证明了,若是一不小心遗失了,身旁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发现了之后会及时上报。
但是当时自己将它亲手赠给了顾昭惜,一来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找到母妃从来都没有给过的亲情,二来也是相信顾昭惜的人品,绝对不会拿着这块玉佩做文章,害自己。
他其实并没有压错,顾昭惜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要用玉佩害他的心思,毕竟顾昭惜有的时候心黑手辣,但更多的时候确实足够公平,有来有往,在旁人没有招惹到她的时候,绝对不会主动出手。
也正是因为对顾昭惜太信任了,或者是感受过从未有过的纵容,真的把自己当成可以胡作非为、随意伤害顾昭惜的亲弟弟了。
“那何浩然究竟在哪儿?是不是应该由你来给父皇介绍了。”顾昭惜笑眯眯的把头转向了皇帝,“父皇,儿臣从来都没有打破既定好的局面,但有些消息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怎么泄露出去的,父皇也该看看身边人才是,儿臣身体不舒服,如今更是在避嫌,就先告退了。”
恭恭敬敬的对着皇帝磕头,顾昭惜没有再管这混乱的局面,沈慎行一直在关注着顾昭惜的反应,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就跟了上去,伸手扶住了顾昭惜,二人头一次在没下朝的时候就先离开了。
皇帝这时候也想明白了,顾昭惜没有必要因为一个谢听白就和自己翻脸,那这个消息究竟是谁散出去的?
他把目光放在了顾恒脸上,很快就移开了,这儿子看着和傻子没有什么区别,一根筋的脑子估计是今天才知道何浩然是自己私生子的这件事。
剩下的,不愿意看着顾昭惜坐上皇位的,估计也就只有后宫的华妃了……
皇帝哪怕不愿意承认,这时候也要接受,唯一能够坐在皇位上并且平衡各方面势力,把死亡和损伤降到最低的人就是顾昭惜,甚至顾行简都不行。
“退朝。”
皇帝到最后也没有当着大家的面开口去承认何浩然的身份,虽然这件事情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但是何浩然的身份并没有因此敲定。
南伯侯几乎已经在原地站不稳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皇帝的冷酷无情,还没有等到他离开,立刻就有皇帝身边的近卫围了上来,“侯爷,请吧。”
皇帝想要干干净净的退位,留下好名声就必须将这件事情推出去对外有个交代,若是何浩然现在已经遭遇不测,也没有办法重新认祖归宗, 甚至姓沈的给他扣下的通敌罪名板上钉钉了,整个南伯侯府没有一个人会活下去,皇帝也会迅速的割舍他们。
南伯侯冷笑了一声,缓缓的挺直了脊背,跟随近卫走向御书房。
沈慎行扶着顾昭惜一步接着一步的向往外走,他当时拿出的那块儿玉佩是偷来的。
其实沈慎行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偷来的,顾昭惜说过,她没有说不能做的事情,那就代表自己可以随时随地的随意发挥。
而且顾昭惜的东西可不是想偷就能偷的。
“殿下,慢点儿……”
顾昭惜被他一路扶着上了马车,沈慎行面无表情的在一旁坐着,车夫缓缓的赶着马车回公主府。
他突然暴起,单手直直的捏向顾昭惜的喉骨。顾昭惜并没有反抗沈慎行的攻击,任由他卡住了自己的喉骨,丝毫没有慌乱。
沈慎行卡着顾昭惜,脸色阴沉,“你是谁?”
“我是谁?”顾昭惜反问,语气神色、甚至是声调都没有一丝异常,微微的挑了挑眉,“望尘,你僭越了。”
沈慎行大脑飞快的运转,不对,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顾昭惜,但是到底是什么时候换的人?钓鱼的时候?还是二人一同在书房看账本儿的时候?或者是弹琴的时候?
想了一会儿之后,他非常可悲的发现,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顾昭惜待在一起会下意识的放松警惕,他根本不知道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你细节处的处理当真是天衣无缝,就连身上的药味儿都完美的还原了,但还是不对。”
“哦?”顾昭惜笑眯眯的询问,“差了什么?”
沈慎行这时候才缓过来,如果此人当真是坏的,估计不会有时间和自己在这里打太极,十有八九是真正的顾昭惜特地安排的幌子。
“什么都不差。”沈慎行一脸平静,“不过是我平日扶她扶惯了,肢体上的感觉不对,想要诈你一下。”
“皇太女殿下身边侍女,谷雨。见过沈大人。”顾昭惜还是顶着那样的一张脸,但开口说话的声调却变了。
沈慎行一愣,“殿下呢?”
谷雨没有开口,而是缓缓的在他的手上写了一个“二”字。
其实在很多时候沈慎行就像是男版的顾昭惜一样,二人之间差的不过是出身和运气。所以,他很懂顾昭惜,这时候也仅凭一个“二”字了解了对方的行踪。
“那……”
“殿下临行之前特地有嘱咐,沈大人尽情发挥吧。她把京城的一切都留给您了,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您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谷雨眯了眯眼,缓缓的靠在马车的一角,脸上的神色苍白中带着几分倦怠。别说是旁人,哪怕是现在离得极近的沈慎行,也愣神了许久,压根儿分不出来究竟谁是真正的顾昭惜。
“我们这位殿下可真是胡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