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面闷声不吭的走着的少年，纪涟张张嘴，跟上他的脚步。
    “裴扬，刚刚谢谢你。还有，给我买药也是。”
    小声地说完这句话，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见，纪涟加快脚步，往前又靠近了少年些许。
    听到这话，裴扬眉间阴驽顿生，低声道：“老子买药是怕你这头一天回家不好交代。”
    蓦地，又落下一句。
    “谁管你那么多！”
    纪涟撞上对方盯过来的视线，心头不免泛起一丝紧张。
    手心微微出汗，他捏捏裤边的口袋。
    “嗯，那个明天......”
    见他这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的模样，裴扬截断话头，幽幽问道：“你为什么转学？”
    他这一问，连带着脚步也停了下来。
    身后的纪涟正在思索，没注意就撞了上去。
    少年的肩膀硬的像块石头，还是带有温度的。
    纪涟感受着这块滚烫又有厚度的后背，特别的触感令他不由得轻呼出声。
    “唔。”
    然而，夜色太深，不然裴扬这一回头定能看到少年那绯红的脸颊。
    但他还是揶揄打趣道：“你说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再加上脑子也不太好使......”
    裴扬这句话将对方评判的一无是处。
    纪涟敛眉，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终了，只能默默抵抗的说了句，“我脑子好使。”
    “哧~”
    裴扬被对方这执拗的小性子给搞得没脾气。
    你说他这新同桌没脾气吧，他能当着全校人的面和自己争执。
    你说他有脾气，他又总是在被人欺负后一言不发，默默忍受。
    总归，这小性子是专门针对他的对吧？
    裴扬眼中浮现一丝笑意，连带着方才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回答问题。”
    纪涟眨眨眼，他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转学吗？
    这个问题，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毕竟，他回来读书，也是被逼得无可奈何的最好打算。
    但是，要是告诉他真相的话，他会不会也对自己嗤之以鼻。
    甚至到最后，这里也待不下去。
    纪涟思忖了好久，长叹一口气道：“因为，我犯了错。”
    犯错？
    裴扬敛眉，看着身前没自己高的新同桌。
    当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懊恼后，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校规啊？所以被开除了？”
    裴扬不解，这有什么好哭丧着脸？
    “啧！还真是个笨蛋。”
    纪涟：“？？”（他的意思是这个吗？）
    但是当触及到对方那一副“你别说，我都懂”的表情后，纪涟沉默了，终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你经常犯校规......吗？”
    小心翼翼地问出声，纪涟看着新同桌的神情。
    难道是他记错了？一般犯校规的学生被开除后，不都会懊恼悔恨吗？
    怎么面前的这人像个没事人一样？
    裴扬当然不会有事。
    只见他唇角一勾，含笑轻叹道：“不是你裴哥吹，那校规出一个，我踩一个。”
    话落，少年还骄傲的比了个大拇哥。
    纪涟：“......”
    裴扬却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他看着新同桌眼中亮晶晶的，以为自己的魅力让对方折服。
    倒是也能接受方才纪涟的拒绝。
    “你确定要在这里等公交？”
    “嗯，麻烦你的够多了。”
    想到自己手上还有新同桌要的东西，纪涟低声道：“对了，这个......”
    将口袋里放了许久的东西拿出，是一张皱巴巴的纸。
    裴扬看了眼，皱紧眉头，眼底浮现嫌弃。
    “什么玩意？”
    “是检讨书。”纪涟干巴巴的解释，顿了片刻又道：“我自己写的。”
    裴扬：“？”
    这年头还有人真的会去写检讨书吗？
    纪涟对上对方那怀疑的视线，语气里也多些坚定，“网上搜不到的那种。”
    裴扬狐疑的将纸接了过来，看也没看就塞进口袋，转而盯着纪涟看。
    纪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你不......看看吗？”
    后者睨了他一眼，犹自笑道，“就你这小胆，我挺放心。”
    听到这话，纪涟又不自然起来。
    只觉得他和新同桌之间似乎有什么不明的牵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两人之间没了对话，还挺令人觉得尴尬的。
    纪涟眼睛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路口，内心祈祷着公交车能快点到来。
    但是转念想到那张检讨，他又担心起来，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阴戾少年，惴惴不安道：“你晚上回家还是看看吧。”
    “明天不是就要上台演讲了吗？”
    裴扬：“？”
    演讲？
    念个检讨还得提前演练的？
    裴扬内心发笑，一时竟觉得他这小同桌怪......怪可爱的？
    只是他这一没回应，小同桌又开始交代起来。
    “老师都喜欢有准备的学生。”
    “你放心，他们绝对不会怪你的。”
    裴扬耐心的从头听到尾，嘴角掖着笑，完了笑眯眯的小声调侃道：“这么说教我的，你还是头一位。”
    “啊？”
    纪涟一开始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
    等到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被对方戏谑了。
    是啊，从他刚进学校开始，裴扬的名字就一直萦绕在耳边。
    凡是见过的人，都说着他的那些传奇故事。
    像这样的“天之骄子”，怎还轮得到他来指点迷津。
    纪涟闭上眼，不由得自嘲起来。
    他明明自身都难保，还要去操心别人的事，真是烂好人做多了，真把自己当圣人。
    裴扬看着小同桌那逐渐黯淡下去的眸色，有些摸不着头脑。
    自己是哪句话戳到对方的心坎了吗？
    明明刚刚还神采奕奕的人，转眼就消沉下去。
    就在两人心里各有心事时，不远处的一辆晚间公交车开着大灯缓缓驶了过来。
    “嘟嘟嘟！”
    汽车的鸣笛声打破了纪涟的回想，他转过头，一本正经道：“车到了，我要走了。”
    裴扬此时靠在黑色机车上，轻轻撇着头看向一脸无措，等待被放行的少年。
    神态悠然，语气缓和。
    “滚。”
    因为是晚班车，车上没多少人。
    纪涟上车后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他想了想，看着车旁驻足的少年，挥了挥手，转握成拳。
    “裴扬，加油。”
    被喊加油的裴扬同学眼角抽了抽，表情从不自然，变成了极其不自然。
    “加个屁的油......”
    （真特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