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太过突然,王元化死去的消息又太有冲击力,以至于江叶舟忽略了一件显而易见的不合理之事——王自强为什么要找自己单独谈这事。
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王自强叹了口气:“江兄弟,朝廷发来的讣告上说王老将军等人是在邻县遇到了海难。”
“而那个位置,似乎就是江兄弟前些时候回去找寻自己妻子之处……”
见江叶舟还是不说话,王自强又继续道:“其实把江兄弟带回县衙后,我曾找了县里有名的郎中来看诊。”
“掀开你的上衣后,我们发现你的胸口有一道赤红色的掌印。”
“愚兄虽不懂武功,但几日观察下来,我相信以江兄弟的身手,天下能把你伤成那样的人并不多。”
“而且,我查了一些朝廷最近与你有关的榜文。发现按照朝廷的公告,你已经在几个月前死在了陈王府中。”
“恕愚兄直言,我很难相信这一切是巧合……”
江叶舟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睛道:“王大哥,你相信我吗?”
王自强道:“我自然相信你。”
江叶舟知道他说的实话,否则也不会单独划走一条小船,在孤零零的大海上和自己聊这件事。
说句难听些的,若江叶舟真是坏人,现在想要杀人灭口乃至毁尸灭迹都是易如反掌。
江叶舟道:“你既然相信我,那小弟便也直言相告了。”
“陈王府的事情事关重大,我至今也没理清头绪。”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谁知道当日发生的事,谁就会死。”
“包括我,包括我夫人,包括当日那些富商,包括王元化……”
“所以为了王大哥你好,请恕我不能相告。”
如果王元化死了,那么他是不是如自己和岳雁谣所说的那样死了?
可如果朝廷意欲灭口,要他和他部下的命,怕是得出动一支军队才有可能。
而且他那日所说的话言犹在耳:既然皇上和崔言想保守这个秘密,又为什么要冒着将知情者从两个变成二十几个的风险呢?
灭两人的口总比灭二十来人简单。
江叶舟还是想不通这个问题,他无法确定王元化死没死,更无法确定他因何而死。
王自强皱眉道:“这么严重?”
江叶舟点了点头:“所以我现在不仅不能告诉你真相,而且马上就要离开。”
“也请王大哥回去转告尊夫人和诸位兄弟,千万别说见过我,否则定有杀身之祸!”
王自强看他说得郑重不由追问道:“那王老将军的事……”
江叶舟道:“我只能说这件事与我有关,但他的死与我无关,前提是他真的死了的话。”
他不相信这个武功高强纵横四海的前天榜第二会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没准是察觉到自己还活着,便诈死使些什么计谋。
王自强心有不甘:“江兄弟真的什么都不能告诉我?”
江叶舟道:“对不起,真的什么都不能说。”
“不过往后若是有真相大白的一日,定会让你知道的。”
他随即抬头笑了笑:“不过有件事倒是可以告诉王大哥。”
“关于你托我查的绑架案,坏消息是被绑架的人恐怕都已死了,好消息是我已查明绑架案背后应该是闻记药材的东家闻至可在捣鬼。”
“我昨夜捣毁了一个位于行宫地下的窝点,他们利用被绑架者的遗体做某种研究。”
王自强惊讶道:“竟有这种事情?”
江叶舟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所以请务必小心提防与之相关的事情。”
“而且你应该也能猜到,像闻至可这样把生意做遍亘海的商人背后的势力庞大到难以想象,王大哥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另外还得小心前夜来到县衙中行刺的乾国人,虽然因为某种原因他们与我达成了协议不再对你们和普通百姓下手。”
“但这些人未必言而有信,还是不得不防。”
王自强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兄弟相告了,我会小心在意的。”
“江兄弟马上便要走?”
江叶舟道:“是的,船靠岸后我便在码头上转船离开,免得夜长梦多。”
王自强叹了口气:“唉,难得遇到江兄弟这样的人,本想多多请益,却不料来去如此匆匆。”
江叶舟问道:“王大哥似乎还有别的心事?”
王自强道:“不瞒兄弟,其实……唉……其实我有一个朋友,他和妻子出了一点状况。”
“哦?什么状况?”江叶舟明知故问。
王自强道:“他的妻子近来和他坦白,说自己本是青楼出身。我那朋友原本对此一无所知,只当她是良家女子才娶回家中。”
江叶舟道:“那你这朋友如今是不是进退两难,不知该休妻还是继续过下去?”
王自强道:“正是。”
江叶舟道:“那你这个朋友当初为什么看上他如今的妻子?”
王自强面上一红:“他当初大概也是贪图美色吧……”
“总之我那朋友发现,他娶回家的人和自己设想中的不是同一人,现在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江叶舟沉吟道:“这毕竟是你朋友的私事,我没办法给太具体的建议。”
“不过有个案例可以分享给王大哥,你可以转告你那个朋友让他参考一下。”
王自强喜道:“那自是再好不过。”
江叶舟道:“我也有一个朋友,他的妻子也骗了他。虽然之后因为一些原因和他坦白,可我那朋友最终也发现他娶回家的人和自己设想中的不是同一人。”
王自强奇道:“这么巧……江兄弟的朋友也遇到了这样的事。”
江叶舟苦笑:“就是这么巧。”
王自强道:“你那朋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呢?”
江叶舟道:“首先我那朋友明白他的妻子不是个坏人,之所以骗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而且他的妻子在欺骗他的同时便给予了他一些补偿,最后也是为了救他的性命才主动暴露了欺骗的事情。”
“所以我那朋友便原谅了她。”
王自强道:“这种情况下原谅倒是可以原谅,只是你那朋友最后休妻了吗?”
江叶舟道:“没有。”
王自强问道:“那就当无事发生,继续当夫妻?”
江叶舟皱眉道:“倒也不是……他和他妻子如今对外仍以夫妻相称,对内则以朋友相处。”
王自强奇道:“这不是又矛盾又奇怪吗?你那朋友到底喜不喜欢他妻子?”
“如果不喜欢,那么索性分开当一般朋友。如果喜欢,对内又为何以朋友相处?”
这问题把江叶舟问得一愣,半天后才喃喃道:“他喜不喜欢,我又怎么能知道?”
“你没问过他?”
“他自儿个也说不清。”
“这怎么会说不清呢?”
“因为我这朋友说他喜欢的是他妻子欺骗他的时候的样子。”
“那不还是喜欢吗?”
“这哪能相同?”
“喏……你说你这朋友‘喜欢的是他妻子欺骗他的时候的样子’,你把这个句子缩减一下。不就是他喜欢他妻子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