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江叶舟也恢复了冷静,他想到此处乃是西市大街,人来人往定有人目击此事。
于是,他找到一位目击者询问起来。
那人声称,他看到陶尘客和那玄袍人一路交手至此。
那玄袍人明显不敌,只能边战边走。
可到了此处后,陶尘客竟毫无征兆地突然倒了下去。
那玄袍人似也不敢相信,还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火速逃离。
江叶舟又问了几人,大家看到的情况都差不多。
联系现场的痕迹,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可越是正常,便越是不正常。
江叶舟看到陶尘客临死前与对手交战时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弧形的剑痕,那剑痕看去不深,却极有讲究,能够不破形而破意。
若是仅从这一剑判断,陶尘客的剑法几乎接近了老于的境界。
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地突然于闹市之中倒下呢?
他想到那日见过的幻公子似乎精于用毒,难道陶尘客是中毒而亡?
可他高居天榜十七,又在刑赏台这种比较危险的地方干活,平日里面对的下毒和暗算不计其数。
若是这么容易能毒倒天榜高手,怕是也没人练武,都去制毒了。
而且他的尸身上也没有中毒的痕迹,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江叶舟回想起那日在诸葛府上见到的情形,随即向季冰川道:“陶先生近来似乎身体抱恙?”
季冰川道:“你认为他是突然病死的?”
江叶舟点了点头:“有此可能。”
谁知季冰川却摇了摇头:“尘客近来的确总咳嗽,可前日里我和切磋时还好好的。不,应该说他的武功又突飞猛进了,要我说他现在恐怕不止天榜十七。”
“而且司马先生也给他看过,就说是偶感风寒,问题不大。”
这下江叶舟也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他知道现在必须冷静,凡事必有原因,不可能一切都是巧合。
季冰川父亲的灵牌在法会上突然掉落,所以去无尘寺上香。
陶尘客意外死在追捕劫狱犯的途中。
联系到可能有人对诸葛幽不利。
“不好,调虎离山!”江叶舟惊叫道。
季冰川并非蠢人,他立即明白了江叶舟的意思。
“赶快去刑赏台,少侠,我先走一步。”说完,他如一只大鹏般腾空而起。
可说也奇怪,情急之下他已顾不上等江叶舟,全力运使轻功狂奔,却并没有做到自己所说的“先走一步”。
那年轻人竟也在自己身后三尺处紧紧跟随,并未被甩开。
可是他现在并没有心情赞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个人为什么不参加英杰会。
只求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刑赏台,确认诸葛大人的安危。
二人直接翻墙进入院落,季冰川拽住一名小吏问道:“大人呢?”
那小吏被季冰川的表情吓了一跳,随即道:“大人去陈王府赴宴了啊,怎么季大人你不知?”
季冰川一拍脑门,此事他并非不知,只是今日的心思原本都在已故的父亲身上。
“还有谁同去?”
“王大人,还有司马先生。”
季冰川急道:“怎么只有王目矢陪同?朱大人呢?韩姑娘呢?”
在他看来,不会武功的司马增此时可以完全忽略。
那小吏道:“朱大人今日去吏部述职。至于韩姑娘,早上京兆尹来人,说有不少城南的百姓中毒了,所以大人派韩姑娘去查探。”
“啧。”季冰川和江叶舟对望一眼,心知不妙。
二人赶忙强压内心的不安,飞身往陈王府赶去。
在和宫城交汇的一处僻静无人的小路上,二人远远看到了一个戴面具的灰袍人。
而灰袍人的身边则躺了三个人或者——三具尸体。
那灰袍人对着一具尸体似乎在做些什么手脚。
之后,江叶舟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灰袍人割下来了躺在地上的一个人的头颅,装在匣子中,然后飞身离去。
他目力非同一般,因而看得真切——那头颅正是诸葛幽。
二人全力狂奔,来到那处,却只能目送灰袍人消失在宫城外的树林中。
地上有三具尸体,一具是王目矢,他胸口中掌而死。
一具是司马增,看情形像是不堪受辱,取出随身匕首自刎而死。
而另外一具身着官袍的无头尸体,便是诸葛幽。
在发现尸体的一瞬间,江叶舟曾心存侥幸。
诸葛大人何等妙算?怎么会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呢?
自己和季冰川虽然看到了头颅,可也许看花眼了呢?
无头尸最大的用处是什么?伪造身份借尸还魂呗。
可那毕竟是前几日才见过的人,他的身形,他手掌上的皱纹。
这一切于江叶舟而言太过熟悉,即使没有头颅,也可以确定这具尸体便是之前与自己下棋的老人。
而对老人更加熟悉的季冰川已经在抱着尸体失声痛哭。
没有反转了吗?
江叶舟有些不敢相信。
自己的任务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昔年的天榜第四,号称算无遗策的诸葛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现在回头细想,最后一次见诸葛幽时,对方言辞间似乎真有托孤之意。
明知自己要死,却不想办法化解,这是什么道理?
他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呢?
最重要的是,就算要托孤,他为什么不把话说明白呢?
他托的这个孤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是说诸葛幽真的误算了什么,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又是谁有本事害死他呢?
现在诸葛幽死了,陶尘客也死了。
死得都很离奇。
看似坚不可摧的刑赏台似要在一日之间轰然倒塌。
刚才那个割下诸葛幽头颅的灰袍人大概率便是交手多次的寂公子。
算上劫狱的玄袍人。
看起来刺杀诸葛幽的又是临渊教一伙。
江叶舟之前对临渊教的态度很明确,只要它不来找自己和徒弟的麻烦,只要它干坏事不给自己撞上。
那么就尽量不去管它。
这天下的坏人多了去了,闲事永远是管不完的。
所以江叶舟也不会去主动招惹他们。
可现在问题的性质变了。
临渊教的人杀了自己的朋友。
那么——自己只好将他们视作敌人了。
如非必要,江叶舟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敌人。
可是,他也相信。
普天之下,任何人也不会愿意成为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