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霎时间变得冷硬无比。
杜斯诺直接闭嘴，果断装死。
不然还能咋滴？
这丫头说话处处是坑，说多了他都心累！
杜斯诺觉着，多跟路青梧说几句话，他都要少活好几年！
对于杜斯诺的再度装死，路青梧也不在意。
反正，这次试探，已经让她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她向来是有耐心的。
一个合格的猎人，只有拥有足够的耐心才能够捕获猎物，不是么？
她感慨地看着周围混乱的空间，嘴角挂着凉薄的笑意。
四处飞旋着破碎的粉尘汇聚而成的漩涡，在一片空茫中上下翻卷。
就在几分钟之前，这些尘埃还都是美丽的油画，描摹着一个人的回忆。
可眨眼间，它们便化作漫天的齑粉，随风飘荡。
高斯提到卡婕·洛伊拉时，温暖又忧伤的神情仿佛还在眼前，但他却忍心将这些画面全部摧毁。
这又是为了什么？
有什么目的？
斩断过往？
甘愿追随她？呵……
真是听着就让人觉得好笑。
不过顷刻之间，温馨的房间便成了一片混沌；
而优雅绅士的人，也在一瞬间变成疯子。
这个优雅绅士的公会管理员，精神状态果然不正常。
那个失落文明世界，难道就没几个正常人吗？
她总觉得，那个世界……
对她充满了恶意。
无论是她遇上的副本也好、魔物也罢，全都属于噩梦级别的。
这让她怎么玩？
脑子再好也不够用啊！
路青梧叹了口气，只觉得心中疲惫。
她看了眼地上的人，平静地说道：“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有什么值得你追随的？”
“换言之，”她冷嘲地笑了笑，“你想要捏死我，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吧？”
高斯低垂着头，将双手奉举过头顶，眼底是无尽的虔诚。
他仿佛并未听见路青梧嘲讽的话。
“高斯·曼霍夫？”路青梧缓缓叫着他的名字。
地上的人倏地抬头，血色的眸子氤氲着令人悚然的真诚。
“阿芜小姐……”他轻声呢喃，声音带着几分决然的坚定。
“我宁愿欺骗众生，也不敢对您有半分欺瞒；宁敢亵渎神明，也不敢对您有半点轻慢。”
“以阿尔芙兰多的名义，向您奉上血之精灵一族所有的虔心、忠诚与信仰！”
“誓言既成，海枯石烂，天荒地老，至死方休！”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混沌之中，让路青梧的心口没由来一滞。
某些破碎的画面从她脑海中忽闪而过，却速度极快，快得让她抓不住画面的模样。
她皱了皱眉，甩掉脑海中古怪的想法，再看向高斯的血瞳，只觉得对方的眼睛似乎带着几分蛊惑的力量。
路青梧冷眼看着高斯，眸中带着审视：“阿尔芙兰多是谁？”
高斯道：“是我血之精灵一族的始祖。”
“你很尊敬祂？”
高斯笑了笑：“任何族类，对先辈总是尊敬的，阿芜小姐，您也会敬重您的长辈，不是么？”
路青梧上前两步，身子微微前倾，深邃的眸子冷然看着他。
高斯手中捧着的血色珠链，散发出幽冷的血光。
血光落在她的脸上，折叠出一明一暗的光影，使她看上去有几分诡异。
“你说的对。”
路青梧忽地扬起一抹笑容，苍白的小脸上流露几分病态的笑意。
“但你连你的身份、名姓、过往都能抛弃……为什么不肯抛弃对所谓先祖的信仰呢？”
高斯面色微顿，“这……阿芜小姐……”
路青梧笑出了声：“既然要抛却一切，向我表诚心，倒不如将一切丢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不然……反倒让我觉得虚伪！”
“高斯，我要你让永远背弃你的先祖，放弃对阿尔芙兰多的信奉，而将我……当成你唯一的信仰！”
“你，敢是不敢？”路青梧眸光幽冷，一字一句说道。
高斯垂眸，面色有几分犹疑：“……阿芜小姐，这是忘本的事。”
路青梧冷笑：“那我偏要让你忘本呢？”
空气在霎时间凝滞。
高斯静默片刻，最终长叹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那自然是……无条件服从，我的阿芜小姐。”
说着，他将双手叠放在胸前，面色无比虔诚。
便像是信徒在朝拜着自己的主神。
“我，高斯·曼霍夫，从今日起，愿抛却所有，违背对阿尔芙兰多的誓言，成为阿芜小姐最忠实的信徒！”
“很好。”路青梧勾唇笑了笑。
高斯的话是真是假，对她而言不重要。
重要的是……高斯的作为，让她看明白了这个人。
这个高斯，是个天生反骨。
又或者说，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虽然不明白……她对高斯而言究竟有什么价值，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很像。
与这样的人为伍，无异于与狼共舞、与虎谋皮。
可是……她需要！
高斯是来自于失落文明世界的人，而且，他的身份似乎不简单。
血之精灵族的族长……
路青梧凤眸微眯。
她想起了之前所看到的【命运之轮】。
从那上面大致可以知道，在失落文明世界，有三大主要的种族：兽族、精灵族以及人族。
而按照高斯的说法，这三大主要种族之间还有细分。
除此之外，还有神族与魔族……
她真是越来越好奇那个世界了。
至于高斯，像他这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在目的达成之前，都会是不错的棋子。
有这样的人主动向她投诚，不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她都没理由拒绝，而应该好好利用，不是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所要走的路，从来就不可回头，没有退路！
想明白了关键，也让路青梧更加明确了自己的目的。
她一定要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她垂眸看着高斯，冷然笑了笑：“那么高斯，得到你的效忠，我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高斯手捧着珠链，满脸虔诚地说道：“阿芜小姐，只需要您的鲜血，滴在这枚血泪石上。”
路青梧的视线落在那串珠链上。
暗红色的血泪石，散发着森冷的光。
在路青梧靠近之时，它周围的因子都变得十分活跃。
就像有某种生命在血泪石中叫嚣着，对她表现出异样的贪婪。
“呵……”路青梧倏地低笑出声。
婆罗玲娜垂涎着她的眼睛；
杜斯诺交换走了她的灵魂；
高斯·曼霍夫觊觎着她的鲜血；
下次再来个什么魔物或者神明，是不是就要生吞了她的血肉？将她的骨架拆了当做收藏？
……她都不知道，原来她这么宝贵。
这要是放在《西游记》里面，她不得跟唐三藏平起平坐了？
路青梧心里想着，觉得有几分嘲讽。
笑了一会儿，她的神情冷了下来。
幽邃的眸子冷然看着高斯，让人猜不透她心底在想些什么。
“路青梧，血之精灵族拥有以鲜血为引的古老禁术，如果你不想莫名其妙地遭了陷害，最好不要碰这些东西。”
杜斯诺目睹了这一切，严肃地说道。
路青梧眯了眯眼，“我猜到了，但那又怎样？如果我不接受高斯的要求，你会告诉我一切的真相么？”
杜斯诺陷入了沉默。
路青梧冷嘲着笑了笑。
“那你就不要阻止我！”
“杜斯诺，我不想被蒙在鼓里，成为他人掌心的提线木偶！”
见此，杜斯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而是潜藏入灵魂深处去了。
路青梧取出破魔者之刃，在掌心划了一刀。
鲜血溢了出来，她平静地将手放于血泪石之上。
殷红的血珠滴落在暗红的宝石之上。
在接触到鲜血的刹那，血泪石绽放出诡谲的光华。
在血光的映照下，高斯迷醉的面容与路青梧冰冷的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路青梧勾唇笑了笑。
要玩是吧？她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