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少爷在我这里醉酒，提起你的时候，骄傲的做了一个我看不懂的手势，竖起拇指，口齿不清的对我说了一句，彩凤这朋友是真能处啊。有事她真上。”说到这里，青鸾嘴角微微翘起。那样的少爷真的有些可爱呢。
    “你觉得少爷将你当作玩物，你有没有想过，别说是你，就我们红袖招的这些姐妹，算上那些已经破瓜下水的姐妹，少爷何曾有过轻视？就连你身边的小丫头连翘都敢对他耍些小脾气，甚至有时候少爷还会被小丫头说的尴尬难当，狼狈而逃。你自己却因为出身在那里自艾自怜，惹他不高兴。”
    说到这里，青鸾的语气甚至稍稍加重了些许。这让彩凤甚至有些不敢抬头。青鸾说的对。周牧与她聊天，也说过许多她难以理解的话题。只是自己沉溺于他的诗才，不愿深思而已。如若他真的只是一个文采斐然的浪子。又如何会让两人心甘情愿的，一口一个少爷，如同婢女一般服侍他呢？对了，还天天免他的“嫖资”。
    回想过往，他真的像是一个会发光的人。他那笑容，他的爽朗，他偶尔吹牛时的表情，以及被揭穿时的尴尬。还有他身上那股抹不去的孩子气。无不是让自己想要靠近他，想待在他身边的理由。那是她们在别人身上感受不到的平等与尊重。
    “一切都是姐姐对少爷的幻想和自己的自卑在作祟而已。你我都知道，少爷这样的人，他会成为我们所有风尘女子的暗室中的一束天光。”
    是啊，自卑，她的清冷，是以自卑为底色的。一个风尘女子，哪有冷清的资格。
    “那妹妹呢？你就不自卑吗？将来又要如何呢？没有想过得到少爷的青睐吗？”
    青鸾轻叹一声。又满脸憧憬。
    “怎么可能不自卑？又怎么可能不想。只是不想让少爷知道而已，他讨厌那样的我们。少爷那样的人，对于我来说，无异于暗室里的一扇天窗。让我看到这个世界远不止眼前这一片黑暗。至于未来如何，妹妹不知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能顺着少爷的窗口爬出暗室该有多好？如若不能，那就多抬头看一看少爷这扇窗户。顺着它，多看一眼窗外的世界。”
    说到这里，彩凤震惊的看着眼前的青鸾。一时竟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想法。只觉内心被撕开了一条细微的裂缝，有阳光透进来。她伸手握住水杯，却由于内心激荡显得有些轻颤。
    青鸾却再没有开口，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彩凤看不看的透在她自己。她言尽于此。
    只是她们的谈话周牧听不到，他若是听到了，一定会一边在心里暗爽，一边大喊我不是，我没有，你们不要诬陷我。
    开玩笑，我这不成器的浪荡公子人设好好的，岂能让你们俩给我毁了？万一皇帝老儿发现你家少爷这“经天纬地之才”，派个百八十的锦衣卫对我进行暗中监视。把老子底裤都扒出来，那不就完犊子了吗。
    自己老爹那三十万大军可不仅仅是对外有威慑力啊。万一他老人家哪天一发疯，调转枪头从玉门关杀回来。这大周的龙椅到底是谁坐还真不一定呢。这时候你要敢说自己惊才绝艳举世无双，呵呵……这辈子都别想出京城了。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他本来也不是很想出这京城。京城繁华，塞北苦寒。最好是自家老爹能平稳的交接兵权，然后回京城享福。但这似乎有点不现实。朝廷里党争自古不绝。更何况是兵权之争。一旦失势，秋后算账的事情可是历朝历代都有啊。就算是抄家灭族，掘坟鞭尸的事情历史上也屡见不鲜，史书不绝。
    而此时的周牧正在跟自己的“好兄弟”杨峥在一块儿呢。
    这货进了红袖招就跑到了水香屋里，说是要一起去课室上课，但特么授课结束了他才从水香房间里出来。不用想，这王八蛋肯定又没干好事。
    “周兄啊，接下来咱们去哪找乐子啊？”
    周牧一阵无语，自己这损友，整天比自己玩儿的还花。京城这花坊有名的青楼他就没有不熟的。
    “得了吧，我这品学兼优的国子监监生，不屑于与你这整日狎妓寻欢的下流人士为伍。”
    嗯？这货发什么疯？你这一副正气凛然的表情是要闹哪样？
    “喂，周兄，咱们不是刚从红袖……呜呜呜……”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周牧给捂住了嘴。
    “什么？红袖添香夜读书？想不到杨兄也有挑灯夜战的时候啊。”
    嗯？挑灯夜战？这事儿我倒是经常做，不过咱俩所想的挑灯夜战似乎不是同一件事吧？都夜里了，还有红袖添香，谁特么还读书啊？脑袋被门夹啦？
    不等杨峥挣脱开周牧的束缚，就听他再次说道：“那啥……秦姨啊，你今天真漂亮，衣服也很漂亮。你这是要去哪啊？”
    秦湘君含怒的俏脸一红。笨牧儿，大街上哪能这么跟秦姨说话。
    她是因为今天要进宫，所以着装打扮与寻常稍显不同。蝉衣也跟在她身旁，手里还抱了个小盒子。应该是带给皇后或者宫中某位贵妃的礼物吧。
    此时的秦湘君怒视周牧，刚才她听到了什么？红袖招？牧儿怎么又往那里跑。虽然知道他这是明哲保身的一种方法。但这去的也太勤了点。况且，自污名声不止这一种方法。他怎么就偏偏选了这种？想想就生气。
    杨峥此时也回过神来了，急忙转身对秦湘君一礼。
    “见过湘君郡主。”
    不过秦湘君对杨峥却颇有意见。杨峥她见过，也知道他是周牧的朋友。同时她也知道，杨峥的名声比周牧犹有过之。
    周牧好歹得了个浪荡才子的名声，杨峥就不一样了。纯靠浪。
    只是到底是自家牧儿为数不多的朋友，所以她还是很客气的，杨峥偶尔来将军府，秦湘君对他也很好。除了这个杨峥，还有一个叫做卢象升的。呃……一言难尽
    秦湘君对杨峥微微一笑，点头还礼。
    “牧儿今天不是去国子监了吗？怎么会又跑到红袖招了呢？”秦湘君面色不善的问道。
    “红袖招？哪有什么红袖招？我是来集市看看，正想给秦姨挑几件漂亮首饰。结果就遇到了杨兄。他非要拉着我去青楼，我肯定是严词拒绝的。”
    “杨兄，不是小弟说你啊，以后这种风月场所还是少去，要多读圣贤书。更不要邀请我一起去，要不然，咱们俩只有割袍断义了。”
    周牧义愤填膺，一脸的正气凛然。杨峥那个在心里骂娘啊。你他娘的也是个人了？卖兄弟卖的这么干脆利落？老子现在觉得能跟你割袍断义那是善莫大焉。
    最后，杨峥还是冲着秦湘君尴尬一笑，算是认了这件事。吐槽归吐槽，替损友背锅这事儿还是得干啊。
    周牧暗暗给了他一个够意思，这朋友能处的眼神。
    但秦湘君怎么可能相信这两人。只不过是在大街上，又当着周牧朋友的面，不能训斥他罢了。
    美眸白了周牧一眼，开口道：“赶紧回国子监去吧。等我从宫里回来再收拾你。”
    只不过她威胁的话语配上她的温柔，实在是让周牧觉得，人间美色，莫过于此。
    “秦姨，这是要进宫？”周牧问道。
    秦湘君点了点头，她是想去宫里看看宫里那些公主们。自家牧儿该娶妻了呀。这事她两年前就写信与周虹商量过。那时候周牧刚过十六岁。她问周虹要怎么办？是她在京城里挑一个，还是周虹在京城外给他选一个？
    这封信寄到玉门关，一来一回需要二十多天。这是这次足足三个月秦湘君才收到回信。秦湘君知道，靖国将军不是普通官员，周牧也不是普通的官宦子弟。对于周牧的婚事，周虹也需要仔细考量。
    而秦湘君收到回信上所表达的意思是，皆可。周牧想娶谁，都可以他随意愿。
    接到信的秦湘君松了口气。这表示她可以帮自己的牧儿挑媳妇儿了。这让她感觉到美美的，高兴的半夜没睡着。很有一种挑儿媳妇儿的感觉。
    而她这些天经常约那些王公大臣们的家眷出来闲聊。这是以前不常见的事情。
    后来这事情传到宫里，就连宁皇后都笑她。怎么像个开了屏的孔雀一样，而且开的还不是自己的。到处给你家牧儿找媳妇儿。
    秦湘君被自己好闺蜜说的极为羞怯。可还是挡不住她沉浸在找“儿媳妇”的快乐之中。
    最初她把目标定在了与周牧青梅竹马的杜冰雁身上。她对杜冰雁特别满意。样貌、家世、性格，都是上上之选。但谁知道最后周牧不同意了。这把他气坏了。
    “你赶紧回去吧，我也先入宫去，贵妃还等着呢。”
    说完，又瞪了周牧一眼，带上蝉衣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蝉衣也冲着自家少爷笑了笑。小跑着追上了秦湘君。那两条小短腿踢踏踢踏的。也很可爱。
    秦湘君走后，周牧就和杨峥分开。没有再搭理这货要去风尘馆的邀请，直接回家了。
    回到将军府之后，周牧便拿出了从老道长那里得来的阴阳道玄经。
    这本经书他经常读，却读不懂。不过里面的那套吐纳法，他却是炼的极有心得。
    一呼一吸之间，天地清明，气机流转。仿若身处林间清泉，仿若有呦呦鹿鸣的空灵，又仿若听得见市井叫卖的人间烟火。
    周牧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合格的修道之人。他喜欢这人间烟火。喜欢美食，喜欢美酒，喜欢与杨峥卢象升一起贱贱评论哪家夫人小姐长的漂亮，他喜欢听彩凤与青鸾那一声声的少爷，喜欢看柳如是那带着风尘气的一身风骨。更喜欢自家秦姨每天开心的忙忙碌碌。
    所以秦湘君担心他为了修道而抛家舍业，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出现的。最起码现在的周牧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傻逼事情来。
    周牧躺在摇椅上，闭上眼睛。春日暖阳照在身上让他极为舒适。而他的气息也越来越悠长。
    自从十年前得了这本道玄经，其中的吐纳之法也炼了十年，周牧的气息要比寻常武夫还要悠长的多。
    最主要的是他身上那一层金光越来越浓郁。
    关于这层金光，周牧专门去查过书籍。按照书中的说法这东西被称为德性光辉。越是明心见性其光明越盛。
    只不过具体作用书上没细说。只说了几句玄之又玄的话。这让周牧一阵无语。怎么都这么喜欢故弄玄虚呢。就不能有话直说吗？真是的。
    最可气的还是手上这本道玄经。周牧是真的看不懂。
    等到下午，秦湘君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经过周牧的仔细盘问，他也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就是秦湘君进宫想看看有没有年龄合适还未曾婚配的公主，好给自家牧儿做新娘子。
    结果宫里的那些公主听说这件事之后，全都避之不及。这让秦湘君可难受了。
    在她眼中，自家的牧儿哪哪都好，怎么就让这些公主们畏之如虎了呢？而且就连宫里的许多贵妃嫔妃们听到这件事也是脸色古怪，不肯接秦湘君话茬。
    哼……秦湘君坐在凳子上，暗自生着闷气。嘴巴翘的老高。
    周牧一笑。便出声安慰道：“这种事情不是早有预料吗？就牧儿这名声，那些金枝玉叶看不上咱们也正常。秦姨也没必要去宫里讨这个无趣。”
    他这么一说，秦湘君更气了。
    “她们凭什么看不上牧儿，我的牧儿哪里不好了嘛？是她们没眼光。”
    秦湘君宛如一个与人赌气的孩子，维护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般。
    莫知其苗之硕，莫知其子之恶。大概说的秦湘君现在的样子吧。
    周牧见她这个样子，便继续安慰。
    “其实呢。我也不想和这些公主有什么瓜葛。更不想给他们皇家做什么驸马。所以秦姨也不用急着向那些公主们推销牧儿。”
    周末话虽如此，但秦湘君依旧是不开心。她低着头，声音有些低沉，说道：“可是牧儿今年都已经十八了。寻常人家的孩子很多十六岁就已经成亲了。并且，就算娶了公主，也是她们嫁到咱们将军府来，不是让你去她们皇家做什么驸马。”
    周牧听了这话，觉得也不是不行。不过心底终究是不太愿意的。公主毕竟是公主。他也不是没见过。容貌上是没什么挑的。大部分都很漂亮。只不过性格上嘛……呵呵。反正他接触过的那几个小主子，周牧并不是很喜欢。
    “那现在也没办法不是，人家也看不上咱不是？再说了，牧儿年龄也不算大。不说别的，咱们京城的那两颗明珠，都比牧儿还要大上好几岁，不是都没成亲呢吗？秦姨别生气了好不好？”
    秦湘君白了他一眼。
    “你和她们比什么？要不你将那两颗明珠给秦姨摘一颗回来，秦姨就不生气了。”
    呃……这就有点为难他了。
    “秦姨啊，现在整个京城里，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都看不上我。更别提那两颗明珠了。真要娶回来，一个能把牧儿打死，一个玩心眼子把牧儿玩死。”
    秦湘君依旧闷闷不乐。
    “好了秦姨，还怕牧儿讨不到媳妇儿不成？实在不行，牧儿就找一个心怡的寻常女子娶了得了。反正牧儿也没什么远大理想，不需要什么豪门世家的老丈人帮衬。更不需要借他们的势实现什么政治抱负。”
    他这么一说，秦湘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神明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