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纳编队朝人群密集处投下炸弹，脆弱的肉体连痛苦都无法察觉顿时四分五裂，被冲击波溅出数百米外。几十枚炸弹同时爆炸，掀出血肉的浪潮撞击在古老的城墙上，墙面绽放大片血色涂鸦。
    公主在浑浑噩噩中向前走，她满头满脸是血，和城门一个颜色。她看到糊状肉块顺着略带倾斜的城门缓缓向下滚落，其中夹杂着几颗眼球和肠子。那些内脏和肉块好像还是活得还在蠕动，一座灵魂与血肉之门。
    她全身哆嗦，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世界好像在这一刻沉寂，疯狂的人群成为无声的背景板，她就这么跌跌撞撞的穿过门洞。
    下一刻尖锐的呼啸声迅速逼近，狂乱的人群在这一刻同时停止动作向按了暂停键。夜璃看到又一艘瓦格纳低空穿梭飞过，她清晰的看到机腹下的弹舱打开，一枚圆滚滚的五百磅航弹晃悠悠坠落。
    视线顺着急速坠落的炸弹往下，一位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她看到炸弹，她知道已经躲不开了，她看到公主正在盯着她，她把自己的孩子往公主这边递，目光中全是哀求。
    公主伸出手想接过孩子，可两人之间相隔超过五十米！炸弹爆炸，黑红的光焰将母子俩瞬间汽化，连同周围十几个来不及躲避的路人。
    冲击波席卷而来，公主不闪不避眼睛死死盯着母子消失汽化的方向。忠心耿耿的血骑士及时护驾，他掀起披风，为公主挡下冲击波和和过于残酷的场面。
    “妮妮，我在这里，别怕！”看到公主两眼呆滞，祝桓以为她被吓坏。
    有那么片刻，公主确实鼻尖皱了皱，夜星般的眼眸中泛起水雾，好像下一秒就要哇的一声哭出来。但最终她拉着血骑士的胳膊踉跄站起来，这一路她已经见证过太多悲惨。
    “我没事。”她看向四周，民众正在尖叫逃窜，远空又有一个编队的武装飞船快速逼近，“以撒军怎么忽然进攻灰岩堡？！”
    “不知道，没有相关情报。”瓦格纳的战斗队形让血骑士感到焦虑，这种编队不是骚扰，而是大规模地面攻势的前兆，“先避一避查明情况，这里太危险。”
    公主点点头，被血骑士公主抱迅速离开原地，她没有说什么让血骑士把天上的以撒飞船全部打下来的疯话。
    两轮轰炸打得灰岩堡措手不及，这座不大的要塞城市躁动尖叫，热闹的大街片刻不见人影，人们全部钻进建筑物躲避空袭。
    这时又一艘武装飞船在灰岩堡上空盘旋，发动机的轰鸣如同死神的咆哮，惊慌失措的人们缩在床板或者桌子下，向奈罗祈祷下一枚炸弹不是落到自己头上。
    这艘瓦格纳打开的却是机载扩音器，以响亮的声音对全城播放驱逐令：
    “告本地居民，星联命令你们立即离开灰岩堡，你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撤离，两小时后所有星联军视线范围内的精灵都将被判定为敌军，我方有权使用致命武力。”
    北极风行动总指挥部希望用这种方式将精灵驱逐到一览无余的荒野中，沃伦中将不太希望在灰岩堡和精灵打巷战。至于为什么留出两个小时的撤离时间，因为地面部队抵达前线还要两个小时嘛。
    “邪恶！不得猖狂！”一个中气十足的咆哮声是对驱逐令的回应。
    灰岩堡一角，杜安牧师跃上奈罗神殿穹顶，手中一张精灵弓圣光闪烁。他是萨由伽的战斗牧师，多年前被派到灰岩堡维持奈罗信仰，这里已经是加尔斯文少数几个可以公开传播奈罗信仰的精灵聚集区。
    不管从信仰角度还是个人情感角度，杜安牧师此刻都无法退缩，他张开圣弓瞄准，一发银炎冲天而起飞向耀武扬威的以撒飞船。
    这一发银炎威力不下于镭射炮，速度不慢于防空导弹，正是凭借着这一手，多年来灰岩堡周边的以撒驻军不敢过于放肆。
    只是杜安没有料到，这不是平时的小打小闹，以撒人这次玩真的了。
    一道力场在银炎前升起，恰到好处的角度将杜安牧师的全力一击偏折，瓦格纳飞船毫发无损。船舱中的幽灵特工头顶的幽能放大器过载差点报废，他挡下这一击并不轻松。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早有数队幽灵特工隐身潜入灰岩堡。在杜安牧师亮相的同时，他们已经包抄过去。
    在银炎落空的同时，杜安牧师被数名幽灵特工同时锁定在原地，瓦格纳飞船调整方向，舰艏电浆炮瞄准无法动弹杜安。
    “奈罗我的神。”杜安牧师长叹息闭上眼睛。
    眼看着又一位强大的战争牧师即将陨落，萨由伽的战争牧师强大而稀少。但就在电浆炮亮起激发光的同时，一道隐秘的剑风将杜安牧师吹飞原地。
    电浆炮将奈罗神殿掀翻大半，但并未如愿杀掉杜安，那些潜行的幽灵特工匆匆追上杜安落地的位置，只是一无所获。
    人已经被祝桓捞走。
    “往哪走？”
    “那边，有个地下据点。华族的朋友，感谢你出手相救！”
    慌乱中杜安牧师只看到血骑士，现在精灵都已经知道黑发黑眼的华族是朋友。他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是公主殿下，夜璃现在满身血污头发乱糟糟的，和电视中那位典雅从容的殿下实在相去甚远。
    杜安牧师掀开石板，一行躲入神殿附近的地下据点。特鲁尔的成功经验在精灵中传播，因此灰岩堡也挖了不少地下坑道。
    另外一些人已经躲在里面，其中有六位身披白袍的奈罗牧师，他们已经拿起战锤，正在商量接下来该怎么打。
    看到杜安没事，他们大声赞美奈罗，然后嚷嚷着冲出去和星联军决一死战。关键看上去杜安也很心动，刚才他受了点伤，现在已经恢复过来，完全可以再战一场。
    祝桓头痛欲裂。很多人赞美不畏死亡的勇者精神，但对于战士来说不畏死亡还真不是好习惯。
    夜璃也看出不妥，打算表明身份阻止牧师们的送死行为。这时一位故人出现。
    兰尼·烈风率领他的队员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人还没看到四分卫的大嗓门已经在嚷嚷：“有牧师在吗！以撒人杀过来了！我们怎么打……”
    喊到这里，他猛然停住，在地下工事的幽暗光线中和公主大眼瞪小眼。
    “啊！殿下！”他单膝跪地，“您怎么在这里？！”
    他这个动作，让身后追随的十几名队员也统统半跪行礼。他们半年前在银冠城参加方舟杯橄榄球总决赛，和公主以及血骑士混得非常熟，因而一个照面就认出来。
    奈罗的牧师们没有行骑士礼，神职者无需跪拜世俗权力。不过牧师们也是吃惊不小，杜安这才明白过来，刚刚救下他的正是鼎鼎大名的血骑士。
    这种君臣相逢的场面，如果放在平常会有繁复的礼仪流程，但现在大敌当前，也没人有心情多说废话。夜璃毫无悬念的成为所有人的主心骨，有王在场，当然要听王的安排。
    “血骑士！”夜璃看向最忠诚的骑士。
    战争修士此时完全进入职业状态。
    “都稳住，不要急，我们还有时间，两个小时。”他指着脚下，对兰尼命令，“现在这里是灰岩堡指挥中心。派出你的人，尽可能寻找附近的有生力量，告诉他们向指挥中心靠拢，殿下在这里。四十分钟后，我要得到两份清单，一份人员组成，一份武器装备。”
    “是！”
    兰尼领命，大步离开。这群桀骜不驯的巡林客一般不会服气外人的指挥，除非这位外人曾率领他们在总决赛捧杯。
    “杜安牧师，联系萨由伽，告知以撒人正对灰岩堡发动大规模进攻，你们应该有联络萨由伽的方式。”
    “另外，有灰岩堡及周边的地图吗？拿到这里来，把你们所有的坑道和防御工事都标注出来。”
    牧师们先是看看居中坐镇的公主殿下。
    夜璃眼睛不客气瞪眼：“血骑士代表我的意志！”
    “我们现在就去办！”杜安带着两名牧师离开。
    祝桓眉头紧皱，用华族终端联系赵晚晴，星联的军事情报这一块由自由魅魔负责，然而这么大的军事行动事先祝桓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我被骗了！”电话那头赵晚晴哭唧唧，像个被渣男抛弃的傻白甜，“以撒人一直防着我，他们居然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小猪，我为什么这么可怜！难道我变老了吗？”
    赵晚晴也是刚刚得到开战的消息，她整个世界观都崩塌了，这是一种难言的辛酸。
    一向威风凛凛没心没肺的赵总都哭了，祝桓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实事求是的说，只派一个人打入星联内部搞绝密情报，这件事多少有点离谱，也不能全怪赵总。
    结果赵总哭唧唧的继续：“小猪，我现在才搞到这次北极风行动的完整作战计划，你不会怪我吧？”
    “不怪不怪，快发过来！”
    赵总还是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