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奏折如果递上去,必然会使得龙颜大怒,届时,你极有可能小命不保,成为皇帝怒火之下的炮灰。”
“你有些害怕,可阁老告诉你,不用担心,他会保住你的,你思索良久,终于明白,这是阁老给你的机会,这份奏折就是你的投名状。”
“如果你还想在官场上混,就不能得罪阁老。”
“富贵险中求,大不了就是一死,你豁出命来,将这份奏折递了上去。”
“果不其然,数日之后的朝会之上,皇帝龙颜大怒,要将你杖责三十,以儆效尤,你无力反抗,只能任凭板子敲打在自己身上。”
“在你即将晕厥之际,阁老站了出来,说你所奏之事,虽然言辞不善,有损龙颜,但其本质是反对朝廷与民争利,说你是为了天下百姓在反抗,是为民请命的忠臣,若是这般打死,反倒会激起民愤。”
“阁老还说,朝廷征收矿税,本就是私心太重,与民争利,陛下若是明君,当从谏如流,莫要寒了天下百姓之心。”
“阁老这话说完,钱御史、刘尚书、李侍郎等一众朝臣纷纷附议,大半朝臣都站在了阁老那边,皇帝反倒成了孤家寡人,无奈之下,他只能下旨暂停矿税征收之事。”
“经此一役,你的事迹被人传了出去,变成了为民请命的忠臣,一时间,来你家造访的官员士绅犹如过江之鲫,所送的贺礼价值,更是直接将你所有的欠债都抹平。”
“全家人都乐得合不拢嘴,唯有你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可却又说不上来。”
“但可以明确的是,阁老终于将你当成了自己人,不仅带着你参加座谈会,还给你争取工作上的便利。”
“一年之后,你被外派下放到江南一个富裕大县里去当县令,这里是阁老的家乡,据说是这一带,最富裕有名的地方。”
“直到县里,你才明白,为什么当初阁老会让你上那一个反对征收矿税的折子,因为这里,到处都是矿产,有阁老家的盐矿,阁老亲戚家的铁矿,李侍郎家的煤矿,还有诸多朝中大臣家族的各类小矿。”
“而这个县之所以会如此富裕,也是因为这些矿产资源产出,实在是日进斗金,富得流油。”
“你想起之前自己在朝堂之上反对朝廷征收矿税,世人都说你是为民请命的大忠臣,久而久之,你自己都相信了。”
“可直到现在你才明白,你哪里是在为民请命,你是在为守住阁老和朝中各位大人的产业而请命。”
“除此之外,此县还有阁老家的十万亩良田,刘尚书家的三万亩良田,钱御史家的两万亩良田,你当时就明白,为什么别人会说阁老为人正直两袖清风,有如此家产,足够他一生挥霍,富足生活,可不就是两袖清风。”
“当地县丞更是告诉你,阁老大人真是两袖清风,当初那位前朝的徐阁老有良田五十万亩,可阁老大人家里才十万亩,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你不禁苦笑,突然想起皇帝曾在朝堂之上想要奖励自己弟弟良田三万亩,却被阁老和众位大人阻拦,气得皇帝当场拂袖而去,最后只能赏了一万亩良田了事。”
“现在你才明白,原来真正富裕的从来不是皇帝,因为他连三万亩良田都赏不出来,而随便一个大臣家里,都至少有两三万亩良田储备。”
“可即便他们有万亩良田,却也和天下百姓无关,因为这是他们的私产,根本就不纳入国家税收范围。”
“阁老家和各位大人家的良田占据了此县良田近七成,他们不用交税,可每个县的税额又有标准,完不成就是你能力不够,无奈之下,你只能向剩下拥有三成良田的普通百姓强行征收各种税,来补充税收。”
“百姓被逼得当儿当女,卖田卖地,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你想要帮点什么,却又发现根本没有能力。”
“朝堂之上都是阁老的人,皇帝尚且要看阁老的面子,即便你有心反抗,折子也递不到皇帝手中,只会被阁老所记恨。”
“你只是一个被阁老安排在这里看守产业的看门狗,一条狗而已,如何能去反抗自己的主人?”
“没有阁老,就没有你的今天,你想了又想,还是选择明哲保身,那些个百姓闹事,纯粹是因为被社会毒打得不够,挑几个刺头,关进牢里,不怕他们不听话。”
“你差事办得很好,阁老很满意,于是三年后你开始升迁,从县令到府台,你又开始想办法,起码得让阁老满意,你才有机会升迁至京城。”
“于是你上了奏折,说连年天气不定,你所管辖的地区茶树有损,希望朝廷能减免税收,皇帝亲批,将你所辖地区列为受灾区,减免七成茶税。”
“于是,原本朝廷能收到一百万两茶税,因为你的骚操作,只收到了三十万两,剩余七十万两,你用来打点阁老和诸位大人。”
“多余茶叶更是低价卖给了茶商,于是朝中上下,茶商口中,对你的政绩都很满意,你在他们口中成了一个真正为国为民、清廉如水的好官。”
“如此这般操作之下,仅短短数年,你便一身锦衣玉袍,得意洋洋的回到京城,并在阁老的举荐之下,成了当朝户部侍郎。”
“这些年朝野舆论都有你们控制,天下的官绅地主也都视你们为救国良臣。”
“朝中大势如今都被阁老把持,重大官职也都是你们的人所占据,皇帝的圣旨传不出宫门,边境军费不足,朝廷却收不上来税。”
“皇帝想要向官绅收税,你们反对,皇帝想要干事,只要对你们没好处,你们就躺平推脱。”
“你们不贪污受贿,视天下士子视为清流正派,可你们的势力越大,老百姓就过得越穷,国家也越没钱。”
“水灾、旱灾、蝗灾,天下到处闹灾,国家却没钱赈灾,农民受了灾,为了活命,只能变卖土地,变成流民,四处迁徙,而田地一旦归了官绅,从此就不再纳粮,国家能收上来的税也就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