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补眠时,傅海棠在犹豫去还是不去。
三年半的时间,他一个人似醒非醒地活着,表面依旧耀眼到高不可攀,内里实则早已开始颓败老去。
完美无瑕的外表下,是一具行走的空壳。
真要去见她么?
可这种见面除了证明自己放不下,又有什么意义?
傅海棠自认没有勇气走到她面前,云淡风轻地说一句:“好久不见。”
他想,再次见面,他眼中肯定仍是夺她为妻的贪婪爱意,是压不住的。
看着手腕上的舍利,有些挫败地往后倚在老板椅里,按了按太阳穴。时间让那条黑色绳子颜色黯淡了几分,但依旧结实。
朋友圈陈放的视频里,她自由自在地牵着所爱之人的手,满面春风地往前走。
而自己被圈在她离开的那天,作茧自缚,最终朽成一尊枯骨。
这三年半的时间,想起她时没有一刻不在撕心裂肺地疼,傅海棠望着窗外钢筋混凝土的冰冷世界,再一次感叹她的狠心。
李赫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烦躁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傅海棠,你能做好无懈可击的心理准备么?”
“什么?”
“我是怕你接受不了刺激,见完她就…彻底坚持不下去了。傅海棠,我知道你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靠着止疼药,靠着安眠药,靠着对家人的责任和对她的……不甘心。”
傅海棠脸色如常,他早已练就隐藏情绪。站起身,给李赫递过去一根烟。
“你要是想她了,就去看看她。我就不去了。”
“什么!”
李赫刚接过烟就失控捏成两节:“你不去?为什么…”
傅海棠咬着烟,打上火深吸了一口,“夏天太热,不爱动弹。”
李赫知道这不是真心话,看着默默抽烟的他说:“其实,宋未雨没忘记你。她在家门口种了四棵腊梅,但从没开过花。”
李赫口中的‘没忘记’,和傅海棠心中的‘没忘记’,不是一个含义。
傅海棠淡淡一笑,点了点烟灰,“哦,没忘记我?看视频里可不像。”
视频里的她,哪还有半分记得远在京城的他?倒是对陈放一口一个老公,腻歪得很。
“你真不去?”
傅海棠余光扫过手腕上的舍利,“不去,国外有个酒店行业座谈会我要出席,得很长时间,两三个月是要的。”
李赫怕他在出差期间情绪受到波动,“行吧,等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
三月后,正值初秋,那天秋高气爽,宋未雨在家门口晕倒了。
陈放抱起她,犹豫着,要不要换个住处。反正她再次醒来,也不会记得自己原来住在哪里。
但实际想想,用这种办法避开傅海棠挺多余的。
因为只要他想,在境内找个人不算难事。
每一次她醒过来,陈放都试图让她忘记那个名字,这一次也不例外,他不信佛,但竟也开始怀疑是不是两人手腕上一样的舍利,导致她只记得那三个字。
要不要给她摘掉?
可这是明山寺老住持给她的,万一是保平安的呢。
陈放拿着剪刀坐在床边,犹豫着…剪还是不剪。
床上宋未雨开始不安地呢喃,苍白的小脸陷在长发里,眉头微蹙,痛苦又没有安全感。
陈放扔了剪刀,毕竟,什么都没有她好好活着重要,“我在,我在,别害怕…”
四肢先于脑部苏醒,她紧紧攥着陈放的手,闭着眼睛似梦魇一般迷迷糊糊唤他。
这次醒来她的反应比前几次都强,嘴唇几乎失去血色,额边也挂着层薄汗,“傅海棠……傅海棠……别走,别走。我错了,你别不管我。”
陈放甚至已经开始习惯这个偷来的名字。
“我在,不会不管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睁开眼看看我,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宋未雨费了很大劲才睁开眼,眼中含着一层泪,定定望着床前的男人,虚弱地爬起来扑在他怀里,紧紧搂着他脖子哭喊,“傅海棠,别不要我。”
……
同一天,傅海棠回国了。
晚上李赫去找他喝酒,想把上次没说完的话说完。见面的第一眼却看见,他手腕上的舍利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