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未雨没想到他真的会应下，一时间愣住，呆呆看着他从容起身。
    她坐着，傅海棠站着，高她太多。
    宋未雨仰着头，眼前俊朗高大的男人正低头回视，等着她的回答。
    嘴唇死死咬住，这一刻她恐怕说出口的不是歌名，而是别的。
    “就……什么都行。”
    傅海棠点点头，手按了按她脑袋，朝音响边的话筒走去。
    乐队琴手给他搬来吧台椅，他坐在椅子上调话筒高度，氤氲酒气的海风中，他衬衣西裤加上一张只适合出现在财经频道的脸。
    违和又迷人。
    宋未雨坐在他对面的人群正中间，不舍得移开目光。
    热意从胸口往上升腾，途经之地燃起血液中的酒精，熊熊燃烧，爱无处躲藏。
    李念挽着她胳膊，偷偷在她耳边说：“别离了，如果你这样的眼神不算爱，那什么才叫爱？”
    她一顿，忙撇开眼，不敢再看。
    傅海棠调好了话筒，朝她望过来，只看到一个被风吹乱发丝的绝美侧脸。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游轮的围栏边是一个头发极短的少年，长相凌厉，打着耳钉。
    她在看他么？
    或许她是从少年身上看到了陈放年轻时的模样。
    傅海棠心口直坠，她就坐在对面，他却好像沉在海底。
    转头对琴手说：“换首歌吧。”
    听完歌名，乐队的人互相看了眼，前头一首还算苦中带甜，可这首，纯粹就是遗憾。
    琴手点点头，朝他笑笑。
    乐队开始演奏他需要的曲调，整个游轮二层都安静下来，灯光从彩色换成暖色，静静打在甲板。
    前奏很短很短，短得像那些过期的美好回忆。
    他温润低沉的嗓音淌在月色下，第一句还算平稳，第二句已然沙哑。
    “你还爱我么，你还爱我么”
    “你懂我会不争气想回到你身旁”
    ……
    伴奏时，他拿远了话筒，重重咽下嗓尖的哽咽，缓和呼吸，才没在这群年轻的脸庞前丢脸落泪。
    他的嗓音带着岁月的沉淀，游轮上，异常安静。
    每个人都随着这首歌，偷看了眼那个在自己心里不一样的人。
    可宋未雨不敢看他。
    微微侧头，看着虚空，把手心掐破。
    他恢复稳重神态，曲一条腿踩在吧台椅最下面的横杆上，看着那个一直未曾回头的人。
    伴奏被风吹散，嗓音忍着哽咽。
    低磁的声音让这首歌更添伤感。
    “原谅我没办法看着你双眼说那句话”
    “你懂我的吧 你懂我的啊”
    ……
    李念眼睛红了一圈，望向宋未雨的眼神难以理解，“宋未雨，你回头看看他行么？他一直，在看你啊。”
    宋未雨努力吞咽哭意，脖颈扯出细长的线条，嗓尖也弥出血腥味。
    不敢看，看了会忍不住冲过去认真对他说：“不是还爱你，是一直都在爱你。”
    她望着不远处，勾起一个含着泪的笑，“李念你看那个男生，像不像陈放年轻的时候。”
    李念没看，她张张口，只说：“宋未雨，你心好狠。”
    ……
    狠到歌曲尾声，她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听清最后一句歌词时，宋未雨把嘴唇咬破了。
    傅海棠松开话筒，自嘲地笑了声，在人群欢呼起哄声中，他一个人走了。
    “他为你被抑郁症折磨十多年，这几晚他是怎么过来的，你都亲眼看到了啊！宋未雨你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走。”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李念第一次对她这样凶，她掰过宋未雨身子，逼她对视：“宋未雨，你今晚要是不追上去，咱们闺蜜没得做了。”
    宋未雨忍着泪，眼底布上红血丝，她吸吸鼻子淡然一笑：“你确定？”
    “确定！”
    “不做就不做。以后别人欺负我，我再怎么惨，你也别心疼。你要是心疼了，李念，我看不起你。”
    李念腾地站起身，眼睛一层泪光，冲邵国任伸手：“老公，我们走，你给我记着从今天起，我李念没闺蜜了，邵逸也没干妈了！”
    “这这这……”邵国任彻底慌了，摊着手，“不能把我嫂子一个人扔这吧。”
    李念脸上是泪，使出浑身的力气嘶吼他，“邵国任！什么嫂子！她配吗！你走不走，不走明天你也跟我去离婚！”
    邵国任被彻底吓傻了，跌跌撞撞跟在李念身后。
    宋未雨站起身，这才看向傅海棠刚才坐的位置，只剩空荡荡一个吧台椅和直立的话筒。
    旁边乐队已经开始换别的曲调，吉他手坐下，“就唱他不要那首吧，往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