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那晚半夜醒来，韩观山双手叉在胸前，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打盹。
    房间没开灯，他极凌厉的长相覆了一层暗色，一向狂妄不驯的人胡子拉碴的，眼底乌青，满脸疲惫。
    周清野说，他几乎不睡觉，没日没夜在江上寻你，脾气爆得没人敢跟他说话。
    可第二天，他就开始关着她，不准她离开。放出话威胁傅海棠的人但凡敢出现在京北区域，立马杀了她。
    其实当时傅海棠动用一切关系来接过她，但她不回去，她说：“回去可以，除非离婚。”
    那天她说了很多气话，唯独没说自己怀孕了，把傅海棠气走后，她心情就一直不好。
    既不想待在韩观山的京北，又不想跟傅海棠回家。
    而且她还听说掉下江后，傅海棠差点把陈放打死。
    怀着孩子本来就难受，加上担心陈放，她天天跟个小摔炮一样，一碰就炸，从早到晚都在给韩观山甩脸色。
    韩观山人狠话少脾气暴，是整个夜场都知道的。
    有人因为看他的眼神不对，就被他扣眼珠子，有人因为一句话不对，就被他卸胳膊。
    可宋未雨从来不惯他，每天白眼翻上天。
    他说：“你他妈再白我，我给你眼珠子扣掉。”
    她就走到他面前，挺着肚子瞪着大眼睛：“扣，你现在就扣！你不扣我看不起你！”
    他就没好气地骂：“我韩观山要你看的起，你他妈算老几啊？”
    每次看见她掀翻一桌子菜，韩观山就指着她鼻尖：“老子又给你脸了是不是，信不信我砍了你？信不信我给你扔狼笼子里？”
    他一边说着狠话，一边找人给她研制最有效的妊娠油。
    一边威胁她‘不吃饿死你’！一边亲自去学糖醋小排和孕妇食谱。
    白天细数她抛弃他的种种罪行，恨不得杀了她，晚上却整夜给她按抽筋的腿。
    那天，医生把她宝宝的四维彩超递到他手边时，他抱重机枪都稳固的手，在微微颤抖。
    医生指着宝宝的鼻子、眼睛、小手给他看，他不停点头听得极认真。
    医生说：“宝宝鼻梁很挺，像你。”
    他刚忍不住扬唇笑，宋未雨就讽刺地看着他，不留情面地嘲笑一声。
    他直接踹翻凳子，高高在上觑她，“就像老子！怎么滴！”
    那时周清野就在中间劝，当然，主要是劝宋未雨。
    “我哥对别人是嘴硬心更硬，对您是嘴硬心软啊，您仙女长相菩萨心肠，受累别跟他计较~”
    那半年多，只有周清野能哄她笑几声。
    在这之前 ，他也是唯一一个亲眼看着宋未雨跟韩观山，是怎么从青梅竹马变成仇人的。
    ……周清野记得，他们十九岁的时候，宋未雨正上大学，韩观山也还老老实实给别人打工。
    他没父母没背景没学历，每个月工资少得可怜，但发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她买好看的裙子，还有她最喜欢的那家点心。
    然后跑到她宿舍楼下，等她下课回来。
    剩下的工资，一半存起来，一半留着平时给她买零嘴。
    “我要使劲存钱，等她大学毕业都给她，我还得供她读更多书，现在不是流行去国外读书嘛，我们家栖栖聪明着呢，我也得让她去。”
    他说这话时啃着工地发的馒头，然后留一个馒头从中间掰开，夹上几根咸菜丝，等第二天早晨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