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宗村犹豫了一下。
“他的衣服没有变,我怀疑他已经不是人了。”傅正卿说,“我想判断一下他有没有自主意识,如果有,跟常人没什么区别。”
“如果没有,即便触发对话,应该也是程序设定好的,内容会显得呆板和机械。”
宗村拓海深吸一口气,先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而后点点头。
秦泽洋扭头看着傅正卿,脸部肌肉瞬间僵住,他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傅正卿缓缓地、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脸上却带着浅淡的笑容:“世事难料,暂无辟邪用语。”
秦泽洋:“……”
坐正身子,傅正卿从口袋里掏出时刻表,说:“在这之前,我们先对一下时间。”
他的时刻表变成了:5时间46分。
剩余三人陆续掏出时刻表。
视线快速扫过,他又说:“我们上车花了8分钟,你们自己计算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在大脑里罗列起始时间,这是他们第二次进入无相界,分别是:
他自己:5小时44分, 【第一次无消费】
安硕:6小时39分, 【第一次无消费】
秦泽洋:5小时14分 , 【第一次消费5小时18分】
宗村拓海:6小时51分 【第一次消费4小时30分】
收起时刻表,他静静地消化了一会儿,又开始观察起电车里的情况:
这一节车厢里,加上电车男和他们四个人,总共有18个人,全部都有座位。
他一开始判断这些人都是从电车上下来的,但很快又推翻了这个假设,因为这群人的身形并不消瘦,有些甚至看起来很壮实。
就像泽洋说的,七天时间,在现实世界,不算长也不算短。
在无相界,却可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大部分人不吃不喝状态下,能够坚持的最理想时间通常也是7天左右。
短短七天时间,如果他能隐身观察,很容易看到一个人的盛衰史: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坍塌……
现成的例子是:他们四个人,待在这里不过几小时,修复了一段电车线路。
改变电车走动的路线,必然会导致后续很多事,发生一系列化学反应。
从信息传播速度来说,不用几个小时,就会有人知道那个站点,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条件下,有心人便可以出卖新路线的信息来达到敛财的目的。
特别是对那些不想离开无相界,又已经‘身无分文’的亡命之徒来说,为了夺取别人的‘时间’或者‘武器’,不同人必然会因为同一利益诉求,集结到一块。
而有组织能力的人,或者本身已经形成规模的组织,则可以通过信息传递的方式,对这群临时集结起来的人进行干预或者控制。
随着获取信息的人增多,越来越多人来到那片区域,周边产业复苏,自然很快恢复兴盛。
这个假设十分大胆,以眼下他们的条件,根本无法实验,因此只能先放诸脑后。
思考到这里,傅正卿又状似无意地看一眼头顶。
车厢顶部,每隔几米便挂着一副广告牌:电影预告,产品广告,选举信息等等,上面不同程度都带有肖像、产品图或者景观图。
——信息传递的硬件设施非常充分,符合他的预期。
列车缓缓启动。
胳膊被碰了碰,傅正卿转过头,看着宗村拓海。
宗村看着他,压低声音说:“我一下子不知道,应该从哪开始聊。”
傅正卿想了想,回想起电车男的面容,说:“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关心一下他的身体,或者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宗村拓海转头问电车男:“你看起来不太舒服,需要帮忙吗?”
电车男看也没看宗村拓海,更别说开口回应。
车厢里很安静,更确切地说,有点死气沉沉的。
秦泽洋吐出一口气,颇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从结果来看,确实是npc。”
“应该是吧。”宗村拓海缓慢而又勉强地说。
安硕坐在傅正卿和秦泽洋中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傅正卿深吸一口气,视线落在玻璃窗上,想让自己的思绪变得更平缓一些。
列车和空气摩擦产生的声音,反而给人一种更加寂静的错觉,空间随着时间在变动,将他们从一个地方送往另外一个地方。
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鼓掌声,欢呼声,铃铛发出来的‘当当’声。
幻觉?他想,还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周边寂静一片,内心却吵吵嚷嚷,让他情不自禁地去想很多问题。
他们现在要去的不是波佐见吗?
为什么要去波佐见?
当初会做出这个选择,完全是因为电车男引领,走了半个小时的路,到车站后,宗村拓海又偷看了电车男买票时选的地址。
“腹が减って、话をしたくない。”电车男终于出声,不过说话的速度很慢,好像每个词每个字都经过审慎思考才说出来。
傅正卿放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用力推开思想中无形的门,费力地走出来。
“他说他饿了,不想说话。”宗村拓海看着傅正卿,翻译电车男的话。
傅正卿偏头看着安硕:“还有吃的吗?”
安硕回:“有一个面包,一瓶水。”
傅正卿对宗村拓海说:“问他要不要应一下急。”
宗村拓海转头看向电车男,说:“我们这还有一个面包,一瓶水,你要是扛不住,我们可以给你。”
“电车里不能吃东西。”电车男说,他的声音带着庄严。
宗村原封不动地翻译给傅正卿听。
“知道了。”傅正卿说,“先这样吧。”
玻璃窗和地铁墙之间的空隙灰突突的,地铁墙上的纹路随着列车行进,不断重复,看久了,让人有点昏昏欲睡。
这时,耳边再次响起电车男的声音:“你们有时间吗?”
宗村拓海翻译了一下。
傅正卿沉思片刻:“有。”
“可以先赊我一点吗?”电车男说,“等下车了,我马上还给你们。”
傅正卿听完翻译,反问:“他要多少?”
宗村拓海转头问电车男:“你要多少?”
“一百。”
“蛤?”宗村拓海愣了一下,他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多少?”
“一百,”电车男终于缓缓转过头,阴翳的眼神里透着毒蛇一样的光,“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