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2
作者:长风渡   女杀手叛逃后,偏执上司要下聘!最新章节     
    这一日,是十三楼拍卖的日子。
    容浔坐在马车中,看着一旁的蒋明昭聚精会神玩着手里刚买的玩具,乖巧得很。
    这半年下来,他带孩子如今是越来越有经验。
    马车外,便是慕氏商行。之所以经过此处,是他特意让人绕路过来。这般做他自己心知肚明——他想见一个人。
    见了她之后他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事,回忆翻涌,常念常新,他不会轻易忘记。
    翻来覆去地想,最终不过是越发明白——他不甘心罢了。
    他不在乎南弋与君烨的婚约,却十分的嫉妒。不得不承认,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过,如果是他就好了。
    如果真的是他就好了。
    他想同她携手成婚,对镜描眉,嬉笑打闹,儿孙满堂,荣辱与共,白首不离。
    有时候他曾恶劣地想,若是她不专情不专心便好了,他能在她心底占些位置,谁都抹不去他的痕迹和存在。
    这些,如今都是他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最终,都只是他的不甘心罢了。
    蒋明昭嘟囔着半天,不知自己一个人在开心什么。
    容浔轻轻笑了一声,忽如春风一般,眉眼微垂,他伸手拍了拍蒋明昭的脑袋
    那日这小鬼头可是抱着南弋不撒手,哭着喊着叫娘亲。
    “爹娘都能乱喊,我可没这么教你。”
    蒋明昭眨巴了下眼睛。
    “不过,这么叫也不错。”容浔轻笑不止,眉眼舒展。
    容浔的马车离开后,有几人进了慕氏商行,那周围不远处亦有几人暗中观察。
    *
    十三楼的买卖正常举行,场面自然不及子霄谷,却也是热闹得很,处处风流华贵。
    南弋坐在十三楼三楼正中央一处隔间里,纱幕挡住了里面的一切,箫瑜正站在入口处,紧紧盯着下面拍卖的动静。
    她绕了这么一圈,费了这么多功夫,无非是下了个笼,等着鱼儿上钩。
    十三楼为了买卖交易替她在城中各处放出消息,药剂能克蛊虫的传言无人不知。
    她能笃定,即便知道这是个套,背后的那人的手一定会伸到十三楼这拍卖会上,不过,这还不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另外安排的鱼饵,已经准备好了。
    拍卖如火如荼举行,一位身着黑衣戴着面具的男子被应侍引至了三楼,男子背着手,面具之下的目光留意着四周。
    南弋坐在隔间内抬眸看向外面时,正巧碰上一黑衣男子经过她的门前。
    人声鼎沸之下,隔着一层云雾纱,她看见那人突然转过了头来,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的交汇,又像是错觉。
    拍卖进行到最后的重头戏,拍卖药剂。
    南弋将手中的核桃压在桌上,眸色一暗看向箫瑜。
    “鱼饵可以撒了。”
    *
    另一处隔间内。
    男人一身暗纹黑衣,脸上戴着几乎遮住了全脸的面具,左手上戴着一串锈红色菩提子,颗颗圆润,只是那男子的手太过白皙,无端让这菩提串多了些许冷意,一如这个人。
    此时的男人微微抓着椅子扶手,手心生了些冷汗,丝毫不关心外面拍卖的情况。
    温祭是被一旁的勾陈唤回了神思。
    勾陈道:“先前属下已经带人见过十三楼楼主贺叙,将家主的话全然告知,那贺叙只说对方来历不明,无可奉告。”
    温祭眼底藏着阴鸷,缓缓站起身,“十三楼……可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谅十三楼也不敢隐瞒家主。”勾陈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药剂拍卖已经正式开始。
    “按照家主吩咐,除却寻找身形同慕少主相似的人之外,也已经交代了底下的人留意慕少主身边的女侍卫。此时十三楼内外都布了眼线,一旦有所发现,立刻追查。”
    温祭握紧了手,无端有些害怕。
    他突然间不知道这股害怕从何而来,宛如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困住了他,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想挣脱……却又不敢去挣脱。
    就像这脸上的面具,一旦戴上,就好似生在了脸上,嵌在了皮肉之中,他想拿下,却又不敢拿下。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些事一旦做了,便再也回不来头了。
    于是他抬手抚上了微凉的面具,隐隐生出暗暗的兴奋。
    这样不好吗?
    从前拼命都得不到他想要的,那他为什么还要回头呢?
    温祭垂眸看着自己戴着手套的右手,眼底生出漆黑的疯狂偏执。他慢慢抬手,将手套贴近自己的双唇,落下冰冷的一吻。
    *
    “爷,东西被拍走了。”箫瑜禀报道。
    南弋目光一凝,压着眼底的漆黑,勾唇道:“按原计划行事。”
    “是。”
    这是十三楼近年来最大的一场拍卖,只是放出消息的时间太仓促,否则,这一场拍卖大抵会成为十三楼有史以来唯一的传奇。
    南弋出了隔间,漫不经心转着手中的核桃,她低头看见宾客坐满堂,风流富贵场,不禁一笑,继而转身离开。
    网里的鱼,游得快些才是。
    不知道那帝师府,如今是个什么动静。空相臣的网,到底能不能网住这条送上门来的鱼。
    南弋转身之时,余光落在对面不远处的一位黑衣男子身上,她见那人戴着一张银质面具,双手都戴上了手套,似乎在等着什么。
    而此时,那人也正看着她。
    下一刻,那人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南弋微微转开视线,抬脚迎面走过去,同箫瑜准备离开。
    人声嘈杂,南弋却只听见自己脚下的声音。
    谁都不知道的是,在方才的一瞬间,她嗅到了一丝来自这个人身上危险的味道。
    就像是……黑暗里藏着的毒蛇,找准时机,一击毙命。
    南弋一向服从于自己的第六感,现在也一样。
    迎面走来的这段距离突然被拉得有些长,像是远远隔着什么。
    那人微微侧身避开,脚步未停,身上带着浓重的寒意。那银质面具之下,让人看不清到底生了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擦肩而过的瞬间,南弋微微顿了脚步,鬼使神差地,她竟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那黑衣男人已经转过楼梯拐角,身影不见。
    “爷,怎么了?”箫瑜跟着停下,提防周围。
    南弋回头,刚刚心底生出的感觉一瞬间又消失不见。
    那是什么感觉?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描述。
    ……像是猜不出一个谜题。
    “走吧。”她最后道。
    而在另一处,温祭站在角落,身体微微弯着,右手轻颤,手套里那断指隐隐生出久违的痛感。
    这种痛,密密麻麻,像尖针刺入一般,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来。而这种痛感之下,却又夹杂着他渴望已久的嗜血的兴奋。
    他永远不会忘记,她给他留下的刻在骨子里,烙印在灵魂里的痛。他恨不得,这种痛永远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抹不去的伤疤。
    这一切,全都拜她所赐。
    他低低地笑着,旁若无人一般,沉溺在自己逐渐疯狂的世界里。
    她认不出他了……
    她是不是已经忘了他……
    怎么会呢?
    不可能的。
    他又桀桀笑着,肩膀微微颤着,眼底的猩红彻底充斥着双眸。
    他的爱人,终于来了。
    即便如今相逢认不出他,可那没关系。
    他们会有新的开始。
    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开始。
    *
    一处山谷夹道之中,有几人前后走着,突然,那最后走着的那人干嚎了一声。
    “老天奶啊……这已经是第八座山头了,我是犯了什么天条吗?”
    清逸颤颤巍巍拄着一截树枝,身上大大小小溅了泥点子,大口大口喘着气。
    而走在前面的燕无归、阿落和沈景遥三人同样没好到哪里去,衣服脏了一片,皱皱巴巴,乍一看,还以为这几人是下山要饭的。
    沈景遥冷冷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有力气嚎,看来还是不累。”
    清逸用力跺脚,快要哭了出来,“丧心病狂!八座山头,做个人吧!我上一顿饭还是前天!”
    “你把烤山鸡吐出来。”
    “我不!我累了,我不走了!”
    清逸索性拄着树枝坐在了地上,和一摊猪肉无甚区别。
    燕无归没管他,拿出怀里的地图,四下看了看,朝着阿落和沈景遥道:“经过这一条山谷夹道之后,再往东二十里便是一处深潭,深潭附近大概就是我们要找的闻人氏如今居住之地。”
    阿落接过地图,重新确认了一番,“南弋的地图不会有错。不如我们休整一下,再出发。”
    “不休息休息,他快要死了一样,还不知道要嚎到什么时候。”沈景遥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清逸。
    三人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的确有些看不下去,话说的难听点,乞丐的衣服都比他们的要干净。
    山上行路,前些天又下了一场雨,哪里有什么干净的地方。
    这里是九巍山。
    沈景遥难得骂骂咧咧,还是在周围打了几只山鸡塞了清逸的嘴。
    坐在地上的清逸一把扔了当作拐杖的树枝,抱着山鸡啃了起来。
    “这身子骨,倒是不中用了。”
    燕无归听了这话,不禁看向没我吃相的清逸,眉头微微皱起。
    当年生死台一战,清逸年幼,险些丧命,南弋向药王求来了丹药救了清逸一命,可伤得太重,损了根骨,再也恢复不全。
    所以清逸如今说的似是玩笑话,却是真的。
    阿落抬眸看向远处山谷,太阳立于夹道之中,群山遥遥,天地恒长,却无端有一些盛大的苍凉。
    她终究要迎来自己要走的路。
    穿过夹道,视线骤然开阔,大地明朗。
    四人站在水潭边,看着水雾弥漫在水面之上,潭边树木丛生,百草茂密,一株株的桃花已经悄悄开放了些许,藏着涌动的春意。
    “这里的气候与外面不同。”燕无归查看周围道。
    “这地方几乎是与世隔绝,常人不可能到达这里。”沈景遥道,“闻人氏当年避难,想必是费尽心思。”
    阿落看向水潭对面,“绕过这里,对面山谷下面便是我们找的地方。”
    她眸色一沉,有些担心道:“闻人氏后人选择此处定居,目的便是为了保全族人,免遭杀戮。我们本是外界人,骤然到此,必定会被他们敌对驱赶。所以,我不打算隐瞒身份。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闻人氏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清逸拍了拍她的肩膀,“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都已经到了,只管往前去就是,怕什么!”
    四人经过水潭,水雾渐渐散去,所见之景终于开始清晰。
    这是一处群居村落,房舍几乎都是砖瓦,从上至下接连建造,道路交通,干净整洁。东方是一大片的田园,麦子青绿,牛羊成片。而西侧却是较大的房舍空地,一条石板路通向最上方,那里坐落着一处大的祭台和屋殿。
    阿落静静看着,在记忆里找不出一点过去的影子。
    从前的闻人氏,人丁兴旺,名扬一方。如今,只生活在无人踏足的深山之中。
    “娘!!有贼人!!!娘啊!!”
    阿落几人刚靠近,便听得一人大声狂吼,一时间,对面屋舍里纷纷有人探出头来。
    “你又给老娘逃课!!老娘不打死你!!”
    “娘啊!!有外人啊!放箭!放箭!!”
    话音刚落,下一刻不知何处来的箭唰的一声擦过清逸的腿,吓得他迅速躲在了燕无归身后。
    “不讲武德!说放就放啊!!”
    然而接着,清逸抬眸只看到一层的箭从前面屋舍里射出来,那架势大抵要把他们四个射成筛子,哦不,漏勺。
    清逸抓着燕无归的袖子,睁大了眼睛:“我的天爷耶!都不讲武德!这么凶残!!好歹报上名号再打啊!”
    燕无归二话没说,抓着清逸的后衣领飞一般躲开如雨散开的利箭。
    阿落同沈景遥齐齐运起轻功,左右移步避开射来的箭,沈景遥脱去外衫,将箭挡下再次打飞了出去。
    即便射来的箭再多再猛,他们始终没有拔出手中的剑。
    不多时,周围的人全都拿着武器围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男子女子不分,问也不问,直接冲上来就要开打。
    阿落四人各自背对着,提防着事情朝着越来越坏的方向发展。
    “我们并无恶意!”沈景遥看着周围的人道。
    “别打别打啊!我们都是好人!好歹问清楚了再打啊!”
    阿落见锋利的刀剑对准了他们,却仍旧走上前,眸色坚定。
    “承祖古来之训,开今往来之路。闻人氏后人,特来拜见先祖。”
    那人群中站着一位老妪,头发花白,目光浑浊,手中持木杖,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阿落。
    “报上姓名!”有人大声吼道。
    阿落又上前一步。
    “闻人,羽落。”
    周围无人再有动作,清逸回头凑近道:“我咋觉得他们还想打呢?人人手里都有刀,够猛啊!”
    沈景遥只盯着阿落,他不保证,若是有人伤了她,他会忍不住不出鞘。
    那老妪深深看着阿落的脸,忽然神色微变,眼睛里生出了异样的光。
    而不远处,有一男子着一身栗色粗布衣裳,头戴发巾,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这里,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