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枪决的那一天，林效一直在观察贺升，暗中观察。
没有异常，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他原本还以为贺升会有什么感情波动。
不过，没有也很正常。
追根究底，就是因为贺未昂，才造就了那么一个扭曲的贺家，造成了贺升亲姐姐的悲剧。也正是因为这个人，贺升的性格才会有些扭曲。
第二天，贺升收到了一个投递来的信件，来自贺未昂。
贺升看信，全程都没有任何表情，无法推断信的内容。等他看完了，便把信放在一边，当作没有这回事。
林效忍不住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早就猜到我会让他去死，所以提前留了一个惊喜给我。”
直觉告诉林效，这个惊喜绝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是惊吓。
贺升摁下桌上的传唤铃，一助走了进来，贺升将信件交给他，也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处理。
既然有人接管此事，林效也就没有再去管。
下班的时候，贺升的视线被路边一个水晶球吸引，多停留了两秒。这在平常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效忍不住看过去。
“这个水晶球怎么了吗？”
“没怎么，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什么？”
“有关我父亲的。”
林效忽然意识到这个话题可能会比较沉重。
“我出生的时候，母亲不再是父亲的法定妻子，因此我只是一个私生子。父亲孩子多，工作又忙，无暇照顾到所有人。但有一次，他忽然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告诉他，我想要一个水晶球。他训斥了我，在我生日那一天，给了我一米长的戒尺，在书房里打了我一顿，说我喜欢omega喜欢的东西。这不被允许。”
林效不敢相信。
这位父亲，他有病吧！还病得不轻！
什么脑回路？
“贺未昂的脑子接了九转大肠？”
贺升被林效清奇的骂人的话，逗笑。片刻后又道：“我不喜欢他，所以我对他的死没有感觉。我的身边好像一直都是冷酷又无情的人，唯利是图，alpha至上。唯独你是个例外。”
这句话并不是情话，林效的脸却热了一下，说：“我也很冷酷无情的。”
“是吗？”贺升声音轻轻，慢条斯理，温柔和煦，让人信服，“我觉得你温柔又有力量。”
“我没有，我不是，我……”
“林师！”
有人从后面跑过来，先朝贺升敬了个礼，目光触到贺升阴沉沉的核善视线，心抖了一下。
他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林效问：“有事？”
“有。有个叫金阳的omega请求与您见面，现在申请已经到了，问您是否与他见面。”
林效心一“咯噔”
金阳来见他就意味着，阿天消失了！
林效着急，“见，他现在在哪里？”
“在机场，等待您的申请通过。”
“你准备飞机，我去接他。”林效说完想起自己现在的情况，一把抓住贺升的手腕，“你跟我一起去。”
贺升温柔一笑，将他的手轻轻拂开，脱下他的外套，披到了林效的身上，释放出信息素将林效慢慢包裹着。信息素的味道从外到里渗透进去，留在了林效的每一件衣服上。
“我就不去了，我在家里等你们。”
“也好。”
林效心急如焚，立马出发去接金阳。
在基地外，他看到了金阳，整个人都蔫巴巴的，像是被人夺走了魂魄一般，现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在看到林效的那一秒，眼睛里迸发出了亮光，他朝林效跑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动作太着急，脚下磕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林效，告诉我，阿天和你说了什么？”
“我们先回去再说，东西在家里。”
金阳一听有东西，小鸡啄米一般点头，毫不犹豫地跟着林效。
林效忐忑不安。
他该怎么说啊？
那可是离婚协议书。
金阳能不能承受住雪上加霜般的打击？
林效直接去了贺升家里，一进门就给贺升使眼色，贺升出声，“金阳，来这边坐吧，要喝果汁还是茶？”
金阳没有心情，“都可以。”
林效让金阳坐在沙发上，自己走到贺升面前，压低声音，“我怎么拿得出手？”
“你去拿吧，直接告诉他，绕弯子只会让他更难受。”
贺升说的有道理。
金阳就是为此而来，他若是遮遮掩掩，只会徒增金阳的悲伤。
林效将离婚协议书推到了金阳的面前，心脏犹如千斤，沉重，酸涩，“阿天说，这是他给你的选择，他希望在这场婚姻里，主动权能够在你的手上。”
金阳看着离婚协议书，死水一样的表情总算是有了波动。
“离婚协议书……”
视线渐渐不清。
纸上面的字像雾气一样漂浮起来，每一个字都进入不了大脑。
“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离婚协议书。
离婚，
对他而言，也是自由。
金阳握着离婚协议书的手不停地颤抖，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砸到纸张上，等到浸湿了一大片，才想起来不应该弄湿，又慌忙伸手去擦。
林效抽了一张纸巾给他，让他一点点擦干净上面的水，可水没有了，纸张还是湿的。
“我来这里其实一点也不开心，来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担心我会失去他，我明明做好了准备，我知道他会不见，我每天看着他存在的时间越来越短……这里一点都不好，我想回家。”
金阳泣不成声。
“林效，我想回家……”
林效脑子里的一根弦忽然被这句话拨了一下，震出“嗡”的一声响。
客厅里好像只剩下了哭着喊着想要回家的金阳和他自己，周围大的出奇，静得让林效心慌。
他感觉好像哪里有风灌进来，灌在他的心上。
他忽然觉得，金阳是在替他哭喊……
肩膀落下了一股力，又轻，却又沉重，把林效的心绪拉了回来，他抬眸对上贺升温柔，担忧的眼眸。
贺升声音很轻，“陪他回家吧。”
林效点头，对金阳说：“我陪你回家。”
金阳点头，握着笔，泪水几次模糊了视线，他擦了又擦，才终于看清楚位置，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从来不是陈锦添的妻子，他是阿天的伴侣，可离婚协议书签字的位置写的却是陈锦添的名字。
金阳：“我想要一个新的结婚证，是我和阿天的。”
“好，我去办。”
新的结婚证来得很快，与真的结婚证没有差别，只是不具有法律效力。
金阳很喜欢，拿在手上看了又看。
离婚协议书递交上去。
林效申调了一架专机送金阳回家。信息素药剂的影响还没有消失，一来一去时间长，贺升需要陪同林效同去。
出发的那一天，贺升带了一个人过来。
贺升解释：“他是负责给我们开飞机的。”
“好。”
飞机飞离基地的机场，前往金阳的故乡，通过舷窗，林效能看到下面的大海，很漂亮，让人心神向往。
金阳很久没有回到这里，屋子里的家具落满了灰尘。
门一开都能看到灰尘在空气里飞舞。
林效：“要不今天还是去住酒店吧。”
金阳摇头，“这里是我家，我就住这里，哪也不要去了。”
他从包里面拿出他和阿天的照片，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阿天，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