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太子的奶娘拼命挣扎，可惜一众御前侍卫的大手犹如铁钳一般，令她只能像一只无助的老母鸡一样胡乱扑腾，但却丝毫无法挣脱。
    这一幕使得她回想起了先前被俪珠掌掴时的痛苦。
    原本已经过去快一年了，她本来以为时间可以缓慢冲刷掉所有不堪的记忆，但是今日她才知晓，她其实一直被痛苦的记忆所支配。
    或者说她这个人，她这个存在，从始至终都是俪珠这位高高在上的主子娘娘所支配着。
    储君乳母的身份，并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反而给她带来了深重的祸端。
    太子的额头青筋暴起：“放了奶娘！快放了奶娘！你们这些狗奴才！快给孤住手！”
    俪珠居高临下，目中无尘：“到了此时，你竟然还敢大放厥词，本宫看你实在是死不足惜。”
    太子挣脱不了御前侍卫的禁锢，只能怒吼道：“孤乃是大清的储君！俪宸皇贵妃，你怎么能这么放肆？”
    俪珠嗤笑：“究竟是谁更放肆，你比本宫清楚。”
    太子气得脸色涨红：“宫里还有谁能比你放肆？”
    “本宫放肆，是因为本宫有底气，有倚仗！本宫有皇上的宠爱，本宫当然可以放肆！你呢？你有吗？”
    俪珠昂起头，满脸傲意：“本宫小得时候听过一句话，叫做有了后娘就必定会有后爹，你以为你这个大清储君很了不得吗？储君终究只是储君，你是大清的继承人，可你也仅仅只是大清的继承人而已！只要你一刻没有成为大清的主人，那你在天子面前，就终究只是一个臣子！或许你觉得大清继承人的前路会很光明，但是未来是不可靠的，也是不可知的！古今往来，有多少太子倒在了通往帝位的路上？数都数不清。”
    太子极不服气：“孤乃是正宫嫡子！乃是天然的正统！你懂什么？”
    “正宫嫡子，这确实是一个优势，但是你忘了，皇家和民间不同。”
    俪珠掩唇而笑：“紫禁城乃是最讲嫡庶，又是最不讲嫡庶的一个地方！譬如万岁，本身只是庶子而已！还有你的亲生额娘元后，同样只是一介庶女，连带继后，也只是一名庶女！但这并不影响万岁君临天下，也不影响你的亲额娘与继后母仪天下！所以你真的觉得一个嫡子的身份就能让你的太子之位固若金汤吗？”
    太子瞬间沉默了。
    他从前一直以嫡子的身份自傲，但是现在想一想，他的祖父顺治皇帝虽然是五宫福之一的庄妃所生，按照满人的观念来说是嫡子，可是按照汉人的观念来说，也是庶子。
    而他的皇阿玛那就是纯粹的庶子了。
    往上数一数，连代太宗皇帝的生母都是都并非是太祖皇帝的原配。
    这样论起来，从大清建立开始，竟然没有一个原配正嫡登上帝位。
    “如果你不是大清的太子，你只是一个侍郎尚书的儿子，甚至你是一个王爷的儿子，都能够以你嫡子的身份自傲，因为一个公侯虽然尊贵，但依旧很难反抗千百年间流传下来的世俗礼教。”
    俪珠看得十分透彻：“可是天子不同，世俗礼教对于天子来说，尤其是对于大清天子来说，只不过是用来统治江山，控制臣下的工具！你好好想一想，古往今来，有几个文成武德，大权在握的天子，会被世俗礼教所束缚？”
    太子心中颤栗，只能通过大声怒喝来掩盖心虚：“你这个妖妇，你休要妖言惑众！皇阿玛对孤的感情岂是你能懂的？”
    俪珠直击太子痛处：“若是万岁对你的感情真有那么深，为什么会容忍本宫踩在你的头上？”
    太子瞬间无话可说了。
    “认清楚你的身份！你真以为你这个太子很金贵吗？当年你入主东宫之时，还只是一个处于襁褓之中的婴儿，万岁之所以册封你为太子，不过是为了稳住大清江山罢了。”
    俪珠摆出了事实：“因为当时正是和三藩焦灼的时刻，册封皇太子，代表着大清江山后继有人，这相当于是给大清的臣民吃了一颗定心丸！否则的话，你以为你能当上太子？”
    太子连连摇头：“不！你胡说！孤是从小被皇阿玛亲自养大的，你休要离间我们的父子感情！”
    “亲手养大的又如何？对于万岁来说，你以为你真的是唯一的选择吗？万岁如今除了你以外，足足还有八个儿子，这其中包括一个皇长子！按照礼教来说，嫡大于庶，但是长却又大于幼，嫡庶尊卑有别，长幼尊卑同样有别。”
    俪珠不屑冷笑：“如若不然，为什么纳兰明珠能够在朝堂上与索额图分庭抗礼呢？你仔细想一想吧！你根本就不是万岁的唯一，若是你一直不出错也就罢了，可是只要你出了错，就多得是人想要把你拉下去！你以为你的敌人只有本宫吗？惠妃、荣嫔、乌雅嫔、淑嫔、成贵人、良贵人、钮祜禄氏和佟佳氏，这些人，谁不想扶持自己的孩子上位？甚至连太后都和你不是一条心的！毕竟五阿哥从小养在太后身边，之前几代的清朝皇帝可都是有蒙古血脉的！”
    太子听了这些话，整个人好似在严寒之中被人用一桶冰块兜头盖脑的浇了下来，直接来了个透心凉。
    从前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
    他的师父，他的乳母，他的宫人都对他说，他是大清未来的主人！
    他也理所应当的认为，在皇阿玛之后他将会继承大统，成为大清天子。
    可现在他才明白，原来皇阿玛对他的宠爱是不可靠的，原来他的那些兄弟都觊觎他的位子。
    他只是一个没有额娘的半个孤儿罢了。
    纵然拥有索额图为首的赫舍里家族支持，恐怕也难以为继。
    毕竟蚂蚁多了都可以咬死大象，况且他那些兄弟，背后都有不同的势力支持，绝非蚂蚁，而是一只又一只贪婪的猛虎。
    俪珠见到太子貌似听进去了，便也就不再多言了。
    她今日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可没有教导太子的意思。
    毕竟太子又不是她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