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散兵回头瞟了一眼,立刻忌惮地收回目光。
怪物们与尼德霍格在他们身后共同追击,相互倾轧,让人头皮发麻。
仿佛拼死也要把他们吞吃。
难怪提瓦特的原初之神一定要集齐七个降临者不可。
在这样危险的情形下,不牺牲谁来阻敌,是绝对无法逃离的。
如果他现在停下,还有一战之力……
“真是一场狼狈的救世。”博士忽然笑道,缓下速度。
“你做什么!”空脸色惊变,伸手拽他。
在这种时候停下来,无异于找死!
然而在拉住博士之前,空僵住了。
南柯急停回头,看见博士向陆续止步的他们摊手,一团漆黑不知何时吞噬了博士的右手,正快速沿手臂向躯干攀爬。
“黑火……!”南柯悚然。
“不得不承认,我之所以能成功来到星外,都是托了你们的福,”博士仿佛听不见身后汹涌而至的兽群,也感觉不到被灼烧的痛楚,从容道,“既然你们帮我实现了理想,我……”
“多托雷!你想死,别拖我一起!”
博士表情突然扭曲,扬起左手,水元素化作刀刃就要将右臂砍断。
“滚回去,赞迪克!”
刀刃没能斩下,博士脸上暴起青筋,片刻便恢复还算轻快的语气,睨向南柯和散兵,恶劣噙笑,
“……我这个赢家,自然也要适时展现赢家的姿态,不是吗?”
“——而你们,将会一辈子活在我的阴影下,忘不掉是我这个仇人,为你们铺下了生路。”
“自以为是,”散兵冷嗤,“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契约吗?”
博士哈哈一笑,黑火已从他的手臂烧上半边躯干。
他转身面向兽群,水元素铺开战斗领域,掌心升起十二面晶体的法器:
“圣遗物名为不死甘露,持续上限,三十秒。在这期间我死不了,还望各位抓紧时机,一路顺风。”
博士最后瞟一眼南柯手中的雪景球,收敛笑意,旋即投向死龙之口。
澎湃战斗声起。
时不可待,南柯抱紧雪景球,跟随钟离向上方加速飞去。
藏有这样的底牌,难怪博士总是一脸无所畏惧。
如博士所说,凭借一人之躯,就连尼德霍格也被他拦下。
但三十秒后,随着镌刻在南柯精神中的契约消散。
不知餍足的龙再次向逃脱的他们追来。
而且。
南柯意识到一件令人惊恐的事。
博士死后的灵魂,没有回到雪景球里来。
再次确定没有收到灵魂,南柯开口:“阿贝多……”
“这样下去不行!”荧猛然打断她的话。
“是因为进食了吗?尼德霍格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空抽出剑,双手紧握回身而立,“你们先走!”
“空!”荧惊呼刹停。
阿贝多叹了口气,降下速度,回头将他们用力一推,笑道:
“双星是为拯救提瓦特而来的降临者,怎能在这里陨落?交给我吧。”
空惊愕:“可是你……!”
“身为人造人,能在最后诞生一抹赤色,”阿贝多背对他,掌心白金色的阳华从花蕊泛起红光,“我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
每多停留一秒,他们就离死亡更近一分。
“阿老师!”荧强拽着空向前,强忍眼泪,“你要活下来啊!”
阿贝多情绪不明地笑了一声,身影迅速被他们甩远。
南柯没回头。
更不敢回头。
她沉默咬唇,兀自加重指间的力度,握紧和她相扣的散兵的手指。
白垩之子和龙深有渊源。
不知是不是出于这个缘故。
吞下阿贝多后,尼德霍格在尸海中挣扎翻滚,许久才再次向他们追上来。
但正如南柯冥冥中的猜想,阿贝多的灵魂也没有回到雪景球里来。
是因为已经不在提瓦特了吗?
还是因为他们是降临者?
南柯不得答案。
更不敢说出来。
因为还活着的人造降临者。
就剩她手中紧握着的散兵一个了。
“我们之间,似乎还没有过降临者间的对话。”钟离始终在前方坚定不移开路,忽而放慢了速度。
“钟离先生!”荧有所预感,含泪叫道。
钟离温煦地回眸:“我之所以回应提瓦特的召唤,是因为我从故乡流落,想要回到原本的世界。你们呢?”
“我和荧,想要走遍每个世界。”空看向身侧的荧。
“我……”南柯微顿,“我不想回到原本的世界。”
“原来如此,大家各有缘由。”钟离点点头,“其实,身负星海赐福的我们,一旦遭遇黑火,就会被送往其它的世界,也许是下一个陌生的世界,也许就是故乡……”
钟离抬手,溢散的岩元素萦绕少年少女们的身周,将他们向前方卷送:
“作为最初的降临者之一,不能只有我没尽到责任,所以,钟某就送你们到这里了。祝你们得偿所愿。”
元素力的大量消耗,令钟离眸中金珀般的神光散去,回归了原本沉静的琥珀色。
与伟岸的身影一同远去。
空咬牙发出一声不甘的喉音:“……先生,我们一定会让提瓦特得救的。”
既是回应钟离的舍身,也是愈发坚定决心。
三名降临者依次为他们挤出的余裕,让尸海边缘的距离缩短到肉眼可辨。
他们前方只剩最后一道黑火的高墙。
“南柯,我来争取时间!”荧转身面向怪物的浪潮,“请你们一定要把提瓦特带去西里尤斯!”
金发金眸的少女早已浑身伤痕,却满眼坚毅,越挫越勇。
“还有我。”空止步,与荧并肩而立,“这一次,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荧一怔,笑着和他击掌:“嗯,再也不分开!”
南柯微微抿唇,展翅从他们中间擦身而过,洒下蒲公英之风:“你们保重。”
“咦?治疗?”
荧的诧异被她快速甩在身后。
黑火熊熊燃烧。
南柯将所有元素力浓缩,泡沫一般萦绕在身侧。
她身边,散兵同样不再留力。
雷元素全力释放,以结界的形态将身体密不透风笼罩。
他们一头扎入最后的危险区。
“什么时候学会了治愈的能力?”
南柯穿梭在寒冷刺骨的火焰中,忽然听见散兵问。
她一边凝神静听身后愈演愈烈的战斗,一边加快速度:“等出去再告诉你。”
南柯回答得囫囵,原因不作它想。
她一定瞒着他受过伤,使用过这种能力。
散兵望着被火焰充斥的前方,面色不虞:“最好是能出去。”
一路急行军加上马不停蹄的战斗。
他的元素力已经快要见底了。
南柯的情况兴许比他好一些,但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
别说带着雪景球离开。
就连他们自己……
元素力的薄膜吹弹可破,被火焰焚削压向皮肤,越来越近,越来越冰冷。
南柯小心操控元素力的流动,维持最低限度的自我保护,把力量都送往身后的羽翼。
难怪那些怪物宁愿被困在荒芜的灰烬里,也不试图向外闯。
如果说里面是尸海。
那尸海外围的这里就是火海。
而且是看不见尽头的火海。
如今没了钟离,没了阿贝多和博士,也没了荧和空。
仅凭她和散兵两个人。
大概也没办法两个人都出去。
理解这一点就像呼吸一样轻松。
彼此的想法,南柯和散兵也都心知肚明。
于是他们在寥寥言语间,不约而同握紧了对方的手。
谁都不准先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