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精力消耗过度,留下一句“你们商量好再来找我”,浊水精灵很快陷入了假寐状态。
南柯留它在宣讲厅休息,和散兵回到上层。
室内的时钟天顶上,利剑的指针俨然静止,位置和上一次看见时没有任何变化。
南柯驻足在时计下,忽而听身侧的人问:“你在犹豫什么?”
在这世界,若说真有谁能动摇一丝命运的轨迹。
毫无疑问是神。
无需思索,抉择的天平也应无条件向神倾斜。
“只是想到,空独自从末日回来,舍弃重要的旅伴,选择代替荧,走上曾经不齿的道路……一定很孤独。”南柯仰望着巨大的时计,神思漫游。
“他孤不孤独,和我们的选择没有任何关系。”
南柯沉默稍许:“……也对。”
历经辛苦的人理应受到鼓励,但事做错,就是错了。
把枫丹人融为一体是在亵渎生命,就算成功躲过天灾,也很难说,不会酿成新的人祸。
因为,在空的计划里,接下来还要为灵魂们创造新的肉体——所谓生命炼成,本来就是危险命题。
哪里都是隐患。
散兵转而问:“那只浊水精灵的话,你怎么看?”
“半信半疑吧,”南柯看向他,无奈地笑,“这次我记得教训了。你说的,‘非人之物的青睐不见得总是好事’,不是吗?”
散兵提唇:“记得就好。”
讨论了一些之后的打算,他们又回到了宣讲厅。
浊水精灵等待已久,语气流露狡黠:“决定帮芙卡洛斯了?”
“嗯,”南柯把它抱起来,“拜托你送我们出去了。”
“到顶层去。”浊水精灵发号施令。
来到顶层的观景台,南柯的衣服又被它湿透了。
这次是袖子。
她只在心里叹气。
真是怪癖。
短短一小会儿,外面的天空越过夕阳和夜晚,自东方开始泛起了霞色。
朝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抬升,浊水精灵迎着结界外逐渐明朗的太阳,鼓起腮帮,攒劲吹出一个泡泡。
随着空气填充,泡沫越来越大,边界变得透明化。
在霞光几乎完全褪去时,浊水精灵憋青了脸,把勉强吹得半人高的泡泡推向散兵:“这个水泡可以遮蔽结界,但只有一眨眼的机会,抓紧时间。”
一口气说完,浊水精灵的颜色青里泛乌,看起来差点就要厥过去。
散兵挑剔睇一眼水泡,朝南柯道:“我先来?”
“嗯,小心一点。”南柯向后退。
轻微的空气流动将泡沫的边界带起不稳定的波动,不难想象,要是散兵草率用手触碰,一定会立马碎掉。
散兵屏住呼吸,片刻,朝它轻吐一口气。
一点点的风,泡沫便朝结界边缘缓缓飘去。
有形的脆弱边界与无形结界相触的霎那。
细密裂纹从相接处蔓延整个泡沫。
破裂的瞬间。
紫光带起劲风一闪,散开的水雾尚未落下,散兵人已经穿过一刹那的破绽,背悬神环浮在了结界外面。
“哦~有两下子嘛?”浊水精灵看着散兵隔着结界回头,赞赏地啪啪拍手。
“快点。”散兵对它悠哉游哉的样子皱起眉头。
“快点什么?”
浊水精灵在南柯臂弯里仰躺,单手撑头,作无辜状仰望南柯的下颌:“我纯水的力量所剩无几,这一下可是全部用出去了,不好意思呀,小宁芙,这下只能委屈你,和我长相厮守了~”
散兵啧一声:“你这家伙……”
“国崩,你先去见芙宁娜吧。”南柯淡笑向他挥手,“记得找到伊利耶林区的美露莘一起去,不然芙宁娜不会轻易承认。”
散兵剜了一眼浊水精灵:“照顾好自己。”
话落,他果断转身,不出几个呼吸,就化作一道紫光消失在高塔外围环状的云层后。
南柯低头瞟向怀里的浊水精灵。
她一动作,怀里的重量很明显地抖了一下。
“你,你们知道我想把你留下?”对上南柯平静的眼睛,浊水精灵瞪圆圈圈眼,难以置信又底气不足。
这两人的反应过于平淡,像是早就知道它会搞小动作似的。
南柯不作声地弯了弯唇,仰身靠在背后的墙上,只道:“谢谢你送国崩出去。”
除了嘴上轻飘飘的道谢。
她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悦。
接着,南柯不再主动开口,放眼遥望起海平线上冉冉高升的太阳,白皙的脸廓在光线下阴影移转,静若秀木。
浊水精灵盯着她,渐渐毛骨悚然,浑身炸起一圈小小的波浪状。
半晌,它小心翼翼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浊水精灵边问边反省。
它应该没有露出破绽才对?
难不成这两人能读魔物的心?
那也太可怕了。
浊水精灵胡思乱想着,过了几秒,上方才传出声音。
“因为我们有过经验。”
有过什么经验,南柯没有细说。
浊水精灵只觉得。
凭借一时眼缘留下她,或许是个不太妙的选择。
南柯靠在那里远眺了很久。
屋檐淡淡的阴影从头顶落下,浊水精灵开始自暴自弃,想着要不要在临死之前肥个胆,把人湿身过过眼瘾时。
南柯忽而呢喃:“三十六分钟。”
浊水精灵抬眼,看见她轻轻张合的唇瓣。
“从海平线到正午,大概六个小时,”南柯接着自言自语,“也就是……塔内一小时,外界十个小时。”
南柯在计算时间差。
时间以清晰准确的数字被描述出来,浊水精灵默了默,试探问:“那如果我的寿命只剩三天,外面……?”
“就是三十天吧。”南柯回答得很快,“算上我们在塔里耽搁的这些时间,外面会经过大约一个半月。”
说完话过了片刻,南柯才后知后觉,讶异反问:“你只剩三天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