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所有枫丹人的出生都伴随[原罪],不论正义的审判如何涤洗,也无法消解。
直到某一天,枫丹的海平面上升,将一切溶解淹没。
只留下水神,独自在神座上哭泣。
枫丹人的罪孽才会得以洗刷。
下方,巨大的时钟一顿一振,挪动指针。
“什么是[原罪]?”南柯一一提出疑问,“洪水因什么而发生?为什么,独独只留下神一人呢?”
芙宁娜没回答。
隔着这么近,南柯却连她的呼吸声也几乎听不到。
许久,芙宁娜挤出一声笑:“只是个无中生有的古代预言而已,放心好了,我可是众望所归的水神,绝对不会让灾难降临在枫丹头上。”
“至于水神在神座哭泣……”芙宁娜嗓音放轻,“也许,是因为她做了什么难以被原谅的事吧。”
南柯蹙眉。
芙宁娜看起来在隐瞒什么。
南柯还想再问,芙宁娜忽然向钟楼边缘俯低身体。
半个身体探出半空,南柯差点伸手去拽她,好在芙宁娜往下瞧了一眼,就重新直起了身。
“离午夜还有一会儿,你也听我说说话吧?”芙宁娜问。
南柯点头:“芙宁娜大人请讲。”
“首先,禁止敬语。”芙宁娜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南柯的脸道,“你是稻妻人,又不是我的国民,在私人场合,就放轻松一点好了。”
南柯想了想:“芙宁娜女士?”
“勉勉强强吧。”芙宁娜笑,又道,“你是从别人那要来的邀请函,看在你对我施以援手的份上,偷偷告诉你——其实这场品水会,有特别的意义在噢?”
南柯洗耳恭听。
“枫丹的年底,有一个全年最盛大的节日,千灵节,”芙宁娜兴致勃勃,指向脚下鳞次栉比的城市,“最近这段时间,大家装饰起来的苍晶螺、常青树、铃铛和丝带,都是为了营造节日气氛。”
“枫丹廷很繁荣,因为,枫丹的大家都热衷着快乐的事情,但其实也有一些生灵,很难变得快乐——
“我在投喂的那只流浪猫,还有更多跟它一样的——无家可归的人。”
芙宁娜的银色眼睫在雪光下泛起幽蓝色泽,闪闪发光。
“我办这场舞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也能度过一个愉快的冬天,是一场慈善舞会哦?”
少女神情狡黠,南柯品了品,顿悟:“你想让舞会上的人捐钱?”
“和水神会面可是了不起的荣耀,只让他们付摩拉,反而是我亏大了呢!”芙宁娜得意道,“但那维莱特竟敢说我的想法太孩子气!你觉得呢?是个很棒的主意吧!对吧对吧对吧!”
芙宁娜两眼发光三连问。
南柯心头一动,忽然明白,为什么芙宁娜会深受枫丹人民追捧了。
芙宁娜真的很耀眼。
南柯下意识想要摸人脑袋。
刚抬手,后知后觉对方可是神明。
南柯垂手,笑:“是个好主意。谢谢芙宁娜女士特地关照,不让我破费。”
“哼哼!”芙宁娜叉腰。
在钟楼上待了一会儿,南柯避着行人,把芙宁娜送回了之前的公园。
目送芙宁娜离开,南柯控制不住打了个颤,抚着冷得起满鸡皮疙瘩的手臂,开始思索散兵和琳妮特在哪儿。
南柯有点担心小姑娘被欺负。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见芙宁娜离开的方向,熟悉的身影沐着朦胧雪光出街角走来。
“国崩。”南柯迎上去。
“预言的事问得怎么样?”散兵问。
他单手端着一盘什么,走近了,南柯才看清是一块小千层蛋糕,顶端还贴心地戳了一把小餐叉。
“芙宁娜戒心很强,被她转移话题了,好在她对我印象应该不坏,下次可以再找机会。”
南柯回答着,看散兵朝远方某个高处瞟一眼,和她擦肩而过,径直走向公园长椅。
“国崩,你回舞会找我了?”南柯跟着他转身,问。
散兵简短嗯一声,招手让她过去。
“琳妮特呢?”南柯挨着他在长椅坐下。
人偶恒定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礼服烘暖皮肤,南柯下意识想贴近,汲取更多温度。
散兵却侧身躲开,横她一眼:“这么关心她?”
南柯面露无辜。
散兵不冷不热轻哼一下:“路边碰见一家宠物店,顺了点木天蓼,解决掉了。”
木天蓼,又称猫薄荷。
南柯默默在心里给琳妮特点了个蜡:“人家好歹是个女孩子,你应该把她送回舞会了吧?”
散兵又横她一眼,懒得回答。
看得出来,对南柯在舞会撇下他,散兵怨念相当大。
南柯刚想说对不起,散兵捏着餐叉分出一小块甜点,冷着脸屈尊降贵递到她嘴边。
南柯忍不住笑了:“谢谢。”
柠檬味的蛋糕,口感细腻绵软,果酱的清甜和蛋糕胚的奶香在齿间相继泛开,入口即化。
南柯正品味着,刚才离她而去的体温忽而靠了回来。
散兵把暖融融的脸贴在她肩上,由下而上,带了一丝诡异的笑意凝视她:“好吃吗?”
南柯咀嚼的腮帮一顿,升起不祥预感。
果然,下一秒,散兵语气妖娆,接着问:“——主人?”
如果嘴里不是软绵绵的蛋糕,而是别的食物,南柯大概会在这一瞬间被噎死。
一口甜腻堵在喉关,南柯齁得侧头,咳嗽几下,脸憋得通红:“国崩,不要玩了……”
“是蛋糕不好吃吗?嗯?主人?”
散兵把她一只手摁在长椅上,凑得更近,明摆着不准她躲哪怕一丁点,嗓音却掐得好生无辜。
南柯绝望闭目:“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主人这是说的什么话~不是你说,我只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玩物么~?”
南柯发誓她绝没这么说过。
尖锐坚硬的触感带着香甜,轻戳南柯下唇,南柯屏息睁眼,看见散兵一脸纯良,举着戳有又一块蛋糕的餐叉。
“啊——”散兵眉眼弯弯像月牙。
救命。
南柯五官扭曲。
要不是他未雨绸缪地把她给按住了,她绝对立马爬起来开溜。
“吃就可以了吗?”
南柯背脊绷得笔直,后仰躲开逼在唇上的叉子,问。
散兵笑而不语。
南柯只好苦着脸张口。
“啊,”那把叉子却忽而后移,“难道说,主人想要我用别的方式喂吗?”
那张天生丽质的脸顶着可爱猫耳,故作惊讶的表情,让人脚趾抠地。
“主人非要这么命令的话,虽然很为难,但也不是不能……”
“我吃!”
南柯打断他,铿锵一声猛地咬住叉子。
用力过大,牙根发麻,南柯盯着散兵眼睛,声音含糊笃定:“这样喂就行。”
散兵亲亲她侧颈:“真乖。”
到底谁是小猫咪。
触电般的痒窜过全身,南柯麻木地想。
雪夜,大街上,人行道边,无人的公园。
长椅冰凉,身体被紧贴的体温感染,渐渐回归温度。
巴掌大的小蛋糕,南柯吃得度秒如年。
——终于还剩最后一口。
只剩几粒蛋糕渣的瓷盘被孤零零晾在长椅上。
散兵没骨头似的,双腿盘着她的腰,脸对脸坐在她怀里。
他一条手臂勾着她的颈项,另一只手举起餐叉,千娇百媚,柔情似水:“主人~”
南柯骨头都要酥碎掉了。
她盯着玩心大发,一发不可收拾的散兵,冷静地问:“等我吃完,你可以把猫耳摘掉吗?”
在绝对的作妖面前,猫耳已经不能掀起她心底半分半毫的波澜。
倒不如说今晚过去,说不定会成为她的心理阴影。
“可以哦~”散兵满面笑容,答应得爽快。
南柯低头张嘴,去咬叉子上最后一块蛋糕。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八成是故意的。
散兵微微抬手。
餐叉从南柯唇角划过侧脸,然后由于重力作用,白花花冰凉凉的奶油顺着铁齿滑落——
明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南柯却浑身一震,仿佛听到火山爆发般,贴着耳边的轰一声巨响。
她再也不要穿抹胸的裙子了。
“哎呀呀,对不起哦,主人~”散兵眉梢上扬,抬头可怜兮兮,在她唇角落下湿润温暖的亲吻,“我帮主人清理掉~”
南柯慌了,推他:“不,那个,我自己来……”
“自己的错误自己弥补~”散兵单手环过她腰身,捏住她反抗的两只手腕,反箍在腰窝。
南柯不自觉挺起上身。
从散兵瞬间促狭的眼神读到不妙,又错乱地慌忙含胸低头:“国崩!国崩!”
“喊这么大声?是想引谁过来?”
南柯欲哭无泪,压低声音:“停一下!停一下停一下停一下!”
“呵。”散兵舔掉嘴角的奶油,笑得不怀好意,“想停下来?别忘了,你之前说过什么。”
她之前说过什么?
南柯大脑一片空白。
“不到约定的时间,耳朵和尾巴绝不可以取不下来,”散兵好心帮她唤回记忆,“除非你大慈大悲,亲口……”
“别说了。”南柯眼神灰暗打断他。
如果人的黑历史能够排序,今天一定是她人生中,绝无仅有的至暗时刻。
南柯:“我说。”
“嗯哼?”散兵噙笑等待。
南柯盯着散兵背后灰白的雪地,痛苦万分,提了提气,张口,干巴巴道:“反、反抗是,没有用的,小猫咪,生来就是要被、被,被……”
南柯结巴了。
“被怎么样?”恶魔低语。
南柯视死如归,深呼吸,酝酿。
“……被主人吃掉的。”南柯声如蚊呐。
“哈……”
散兵憋了一下,没憋住,埋头,笑得浑身发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取下来。”南柯在他狂放的笑声里万念俱灰,重复遗言,“把猫耳取下来。”
她已经按约定说出来了。
“哈哈哈……不错,”散兵花了几秒钟敛住笑声,松开南柯的手腕,“有长进。”
南柯的脸红得像一只焖烧苹果,双手抱胸别开脸,不看他。
恶趣味被满足的人相当好说话,当着她面勾下猫耳发箍:“如你所愿。”
南柯暗暗松了口气。
呼出去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吸进来。
“铛——咚——”
远方忽而荡起阵阵悠长的钟鸣。
烧热的大脑陷入错愕宕机状态:?
“恭喜你,”散兵忍笑倾身,贴近呆住的南柯耳边,揭露残忍真相,“赶在午夜前五秒。”
南柯震惊缓缓睁大双眼。
接着,带有弧度的触感笼住了她头顶。
“反抗是没有用的~”
散兵轻弹她头顶的猫耳,邪魅一笑,
“小猫咪,生来就是要给主人吃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