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恢复自我意识之后,崩溃的声音。
“不,不可以,不可以,不要,不要,走开,走开!!!”万俟公爵挥舞着手尖叫。
“一旦被驯养之人恢复了自我意识,真实旨念就会反噬施术者。被驯养之人中术后的所有记忆,都会反流向施术者。被过多的记忆冲击,施术者将会陷入认知错乱中,最终疯魔。”
舒淼的声音叹息般地轻轻落下,他没想到能够那么早就遇见施术者。还是一种即使满心戒备也逃不过的精神控制之法。
怜悯地看着满地绝望的人。真实旨念这个异能很可怕,被驯养之人是根本不可能在中术的情况下自我觉醒的。
在术法到时以前,没有重新补上去。如此,术法的作用就会慢慢消散,被施术者才能逐步觉醒自我意识。
或者像他一样,直接以神魂之力点醒中术者,让他们的自我意识直接完全觉醒。
万俟公爵的下场一定会很凄惨,舒淼是可以救他的。不过,要不要救,取决于这里几千个被当做“瘦马”折磨的人,还有为了救他们而死的家人。
幸好,天地规则只是不允许他杀害,或者引导其他人杀害智慧生灵,没有规定他不能袖手旁观。
否则他就得违心的去施救了。
想到此,舒淼总算意识到,小天地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不过,没出现也好,否则要一直催着他,去找导致世界线异变的罪魁祸首了。
舒淼有自己的行事步调,在他看来,教导生灵功法术道,让生灵能够顺利地活下去,不会为了生存而诞生更多的负能量,打稳时代根基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罪魁祸首,在发现他的存在之时,想必是会自动送上门来的。
“啊——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一个男人大吼一声,就往他向前的一个觉醒者身上跳了上去,一口咬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嘶——”那觉醒者痛得倒抽一口气,却没有将那男人丢开。做为一个觉醒为犀牛的兽人,普通人再用力,牙都崩掉了,他连点儿皮都不会破。
他单手托着男人,站得稳稳当当,一边龇牙裂嘴忍着痛,一边任由他,与后扑上来的人们死命的咬。
其他觉醒者亦是如此。就算是身体防御最弱的半植人,也是站在那里,毫不反抗地任由这些普通人拳打脚踢。
没关系,作为植人,他们的恢复能力很快。
“你,你们想干什么,别过来。”巡逻队的人被一群普通人一拥而上,又不敢对他们出手,也不敢将已经疯癫的万俟公爵交出去,被揍得最惨。
只有岸边的大野牛安静地瘫在岸边,无人问津。也是因为他被李木子一脚踢得太远,他往常欺负的那些人都在中间一些,在心绪激荡下,又没有看见他,倒是让他躲过了一劫。
可他不觉庆幸。他不是个好人,却也不恶,只是普罗大众中的一员,有着自己的追求,有着自己的道德底线。
起码绝不会光着身子,逮着一个就上,跟头野兽一样。真他们的恶心。
垂下眼,遮挡了眼中泛起的银光。舒淼以神识为笔,在万俟公爵的身上勾勒阵法,将“真实旨念”从他的血脉中剥离。
“真实旨念”是一个很好的技能,只要使用者心怀慈悲大爱,就能够给人带来欢乐与希望。
万俟公爵一阵剧烈的抽搐过后,晕死了过去。
收回神识,已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一缕缕带着安抚的木气自舒淼指尖溢出,随着风扩散开来,安抚着那些人的情绪。
他们的身体亏空得厉害,如此大悲大怒之下,很容易力竭,伤到根本。这点时间的发泄已经够了。
舒缓他们情绪的同时,舒淼还修复了他们身体上的伤痛。那些被围殴的觉醒者,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身上,那些青青紫紫肉眼可见的浅淡消失。
下意识地望向神色慈和温柔的舒淼,本能地明白,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舒淼没有给这些觉醒者治疗,他们也没有开口请求。虽也是被控制,但他们确实是加害者。加害者没资格提要求。
情绪平缓之后的人们呆呆地坐在那里,脑中空白,满心的迷茫。记忆还在,也能感觉到悲伤,却没有了绝望。没有绝望,也就升不起自杀的想法。
“放我下来。”最先暴起咬人的男人带着泣音,小声道。
抱着他的犀牛兽人绷了绷腮帮,感受着脖子上的湿热,压抑地问男人:“你,要不要给我当老婆?”
“什么?”男人猛地抬起头,瞪着他。
“你看。”大犀牛理直气壮地道:“我虽然被洗脑了,跟很多人玩过。可每次只要看到你,就一定会抛开他们选择你。说明我其实最稀罕你。”
身上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骂了一句:“臭不要脸的。”
“那你就是同意了?”大犀牛看似疑问,语气却是确定的。
男人猛地抬起头,那双因哭过而通红水润的眼瞪着他,气结:“你,你,你个臭不要脸的!”
他家家教很严,原本又是个小学语文老师,礼貌温和习惯了,说不来脏话。
因而那段脏话淫词连篇的记忆,对于他的冲击有些大。让他有些不敢面对自己。
大犀牛直愣愣地盯着他,在男人感觉不好,挣扎着想跑的时候,凑过去在他的嘴上响亮地“啵”了一声。
男人顿时就僵住了。
紧接着,周围一阵口哨加“吁”声,还有几道善意的笑骂:“还真他妈是个不要脸的。”
男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涨红了,然后对着大犀牛又抓又咬的。大犀牛稳稳地抱着他,咧嘴冲着周围的人们点头傻笑。
被他们这样一闹,现场的气氛再不是死气沉沉地了。受气氛所激,在场几乎所有的觉醒者皆冲到了自己相中的人面前,向着他们告白。一下子又成了好几对。
舒淼眉眼弯弯,很是喜欢这样欢乐的气氛。心灵上的伤很难治愈,为免有些人在离了人群与欢乐之后,又钻入牛角尖,他给他们体内又藏了一缕安抚的木气。
不过,那些原本就有好吃懒做,不思进取,对男女之事放得开又沉溺享受的人,就没有了。
这样的人,在万俟公爵所施展的“真实旨念”作用下,改变的就不是他们的想法,而是解开了他们的枷锁,让他们释放了最为真实的自己。
对于万古生命本源之树来说,生命没有好坏。但,作为舒淼,他有个人的喜恶在。
噙着笑,舒淼带着李木子越过巡逻队,向着大门口靠近。周围的人安静了,感激、崇敬、依赖等等充斥在他们的心里面。
他们虔诚地看着他,就像他是他们的信仰一样。
门口登记进出人员的登记员看着两人直直地向着他走来,面皮抖了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内心疯狂地大喊着,不要过来,不要到我这里来,啊啊啊啊!!!
可是下一瞬便扬起了谄媚地笑容来:“两位大人,来我们青澜安全区,是暂居还是长留?”
他身边另外两个登记员,还有边上站岗的几人,与挤在大门口的一堆人全崇拜地看着他。
这家伙居然能那么流畅地跟两位大佬说话,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们再也不说他是走后门的了。
这登记员名叫张信睿,是安全区里面少数做过“瘦马”的普通人。不过他更为的特殊,那些普通人是因为家人中有觉醒者才逃过。而他则是因为救了一个觉醒者,并让他同意给他做依靠。
当然,整个安全区里面,没有人相信他们俩的关系是干净的。
舒淼温声道:“不留,发布两个任务便离开。”
“好的,那两位填个简单的资料就可以进去了。”
将两人的名字与目的登记好,张信睿咧嘴一笑,过于刻意的谄媚,将他那张帅气的脸,降了好几分颜色,“两位走好,里面会有人引路的。”
舒淼颔首,这个鲁修也有跟他们提过。每个基地里面,都会有一小波人做导游。只给给予一点报酬,就会带领新来的人认识基地,并帮助他们解决一些基本需求。
堵在门口的一众人推推搡搡地让开了一条路,供两人通过。其中也有几个导游在,但没一个人敢上前推荐自己。
“你为什么不问他们觉醒了什么?”在舒淼与李木子两人消失在人群之后,张信睿边上的登记员便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
然后瞪凸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张信睿在两人的觉醒情况上一个填了三系强化,一个填了精神系:“你,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这个?”
“我不知道啊。”张信睿弹了弹纸,交到了身后的人手上。
“那你瞎写?”另一个登记员眼神异样地看着他,带着点抓住小辫子的兴奋。
张信睿挑了挑眉,好笑地问她:“舒淼是不是安抚了大家?李木子是不是力气大,速度快,跳得还高?”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好像也是?
“不管他们是什么觉醒者,反正里面觊觎他们的人都不会在意。”张信睿嘲讽一笑。
聪明人转念一想,就明白他是故意的,可以打那些送上门的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没人愿意去提醒,他们巴不得那些人铩羽而归,若是舒淼与李木子真留下,那就没他们什么好日子了。
他们的声音比较轻,只是舒淼神识外放已经达2000米,将那些话听了个完全。
失笑,果然有人的地方,就会充满了各种的算计。
原先的青澜学校,一进门是一个巨大的花坛,两侧是林荫小道。现在全都被挖了,中间是一个平坦的广场,两侧摆放了一座座的集装箱,里面是简单的家具。
不远处的一些建筑上,还残留着修补后的痕迹。
“大人,你们要导游吗?”一个约莫8、9岁的小男孩子,蹬蹬跑到两人面前,仰着头,满含希冀地问。
小孩瘦脱相的脸色腊黄,依稀还能看到曾经的几分清秀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舒淼怜悯地看着他。
“陆昱,大人,我叫陆昱!”陆昱双眼晶亮,大声回道。他很高兴,好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了,这里的人都叫他小鬼头,臭小鬼。
他原本是青澜小学种植社的社员。暑假的时候与同学一起来学校观察种下的蔬果,最后就他一个人活着。
小小的少年,经历过这两个月的人间地狱,早已经不再天真。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够活到12岁。若那时候,还等不到自己的父母,或者成为觉醒者,那他就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外面的那些“瘦马”,是大部分没有依靠的普通人最终结局。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普通人的食物很少,还要工作。
每天都只有2、3分饱,体力严重不足。那些觉醒者的普通人类家人要好一些,被允许吃到5分饱。
所以,他们没有办法靠自己的能力离开这里,去到云城基地去。
舒淼眼中银光消去,眉目间带着怜悯,声音淡淡地,少了几分温和:“那,麻烦你带我们去人口信息录入处,和佣兵大厅。”
“您,您不问问我的价格吗?”陆昱错愕地看着舒淼。他还在心里鼓励自己,一定可以拿下这笔生意。没想到,生意就直接砸到了头上。
“多了,你也护不住。”舒淼淡淡道。
陆昱一哽,眼里闪过被说中事实的痛苦。他太小了,连记录信用点的身份卡都没有。想要多要一些食物,将它转换成信用点存起来都不可以。
“带路吧。”舒淼与李木子当然也可以自己去。毕竟李木子曾经在这里上了三年的学,即使平日里不怎么参与人交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她都有掌握。
做为一个优秀的猎人,了解身处的环境是必需的。
吐出一口气,舒淼心下无奈,他的喜恶在面对幼崽的时候,根本由不得自己。
“好的大人。”陆昱立刻转身走在了前面,开心地在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