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想要知道这一切发生的缘由，问问还能不能回去了。
她不希望曾经那二十多年全白费了，就好像她这个人从未在那个世界存在过。
她希望有个存在过的证明。
她究竟是宋苓秋，还是戴佳氏？哪个才是她人生的一场梦？
还是说她只是做了一场二十多年的梦，她只是戴佳氏？
她早已分不清了。
这种心情没办法与康熙说。
康熙不理解她的心情，却看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迷茫，静静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安慰，“不必再想了，朕在呢。”
手中切实感受到的温度让她的心落到了实处。
哪怕她曾来自另一个世界，她却已经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唯一让她有存在感的却是这里，身为戴佳氏的一生。
但她仍不希望自己沉溺于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个世界有她的儿女，但她不该忘了她的来处，曾经的她有什么样的坚持。
那才是她自己。
茉雅奇看着自己最初随手写下的笔记，那是她曾存在过的世界。
看到这个，她才回忆起曾经的自己生活过的地方，曾经的自己过着多么疲惫却又充实的生活。
那一个个话本，也是她曾看过的小说里的故事，无一不证明她真的在另一个世界存在过。
她微微一笑，已经有了证明不是吗？
她从不曾让自己忘记。
嘉宁兴冲冲和她讨论话本里的故事，一个个或言情，或冒险，或志怪的故事。
茉雅奇道：“当一个作家，一定比公主舒服多了。”
嘉宁茫然眨眼，“啊？什么是作家？”
茉雅奇笑笑，“写自己喜欢的故事，还能赚钱。”
嘉宁摸着下巴思索，眼眸中露出一丝奇异的光彩，“听起来不错，有些意思，我现在也能当一个作家，写话本，还能改成戏文让别人看。”
茉雅奇笑着看着。
嘉宁挽着她的胳膊，“皇额娘，您写下的那些东西真的存在吗？我很好奇那是什么样的世界，好多新奇的东西。”
茉雅奇望向别处，道：“那是我梦到过的世界，有很多有意思的事。若有机会，真想带你也看看。”
嘉宁追问，“真的有那样一个充满自由的世界吗？想做什么做什么，能够到处去旅游，写生，还能在天空中飞来飞去。”
茉雅奇点点头，“有啊，你认为有就有。虽然并非绝对自由，但是能够在有限的时间里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有时间，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嘉宁脸上放光，“我喜欢这样的地方，我还没逛过整个大清呢，除了北方，我哪儿也没去过。”
茉雅奇道：“记住这些，也许会有机会。”
也是给自己一点期望，或许她还能再看见呢。
……
康熙点点她的额头，“净说些不着边际的，嘉宁一个公主，你少给她灌输这些。”
茉雅奇往后仰，道：“怎么了？我把我知道的，想要记住的告诉她，有什么问题？”
康熙叹息，“你说的朕也向往，但先说好，你是太后，别想不符合你身份的事，要顾着胤禛的心情。”
茉雅奇撑着下巴笑，“你也担心我惦记宫外啊？我没那么不懂分寸，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但允许我偶尔想一想。”
康熙把她搂在怀里，“头发都花白了，却像个孩子，让胤禛笑话。”
茉雅奇摇摇头，“拘束了一辈子，放松些怎么了？你都不是皇上了，还管着我，什么道理？”
康熙下巴搁在她头顶，没计较他话里的不敬，“朕喜欢你这样孩子气的样子，以前不曾见过。”
茉雅奇闭上眼睛，“许久没人能让我说这些话了，有个能诉说心事的人还不错，我现在倒是庆幸有你在了。”
以前和康熙相处，什么话都要掂量着说。
如今知道了彼此的秘密，她反而不用拘束太多，可以尽情说自己想说的。
曾经工作多么努力，多么辛苦，下了班后多么放松，做白天不曾做的那些事。
这些都过去很久了，再次提起有些陌生，仿佛过了几辈子，但心情很好。
康熙听着也颇觉新颖，更了解了她的曾经。
也更知道这些年束缚了她。
心疼她过去独来独往的日子，更心疼她不自由的这些年。
“朕有时想想，以前的你没必要那般辛苦，如今你当太后，有儿女们孝顺，关心，什么也不用操心，挺好。”
茉雅奇点点头，“是好，但好的不真实，他们都要忙自己的事，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事要操心，总让他们记挂我像什么话？年轻时还能教他们为人处世，现在……我什么也教不了，反而处处要他们关心，时间越久，越觉得自己没用。胤禛让我看着些后宫，我心里不乐意，但有些事做，让我去操心，还是有点满足的。我怕的或许是他们不再需要我。”
康熙笑了，“这有什么？本该如此，该你享福的时候了。你教导他们那么多，到了如今，他们只会更需要你，好防止他们犯错，朕也需要你盯着他们，管着他们，总不会让你闷了。”
茉雅奇将脸埋在他膝上，轻笑了起来，“你还挺会安慰人的。”
康熙低头吻了吻他的鬓发，“朕还能陪着你，看着你过得好好的，朕很欣慰。倘若朕就那么走了，心里定有诸多遗憾，没能知道你的一切。没能听你诉说些心事。朕从前错过了许多，如今不会了。哪怕孩子们忽略了，朕也会让你高兴。”
茉雅奇从未觉得康熙如此讨喜过。
从未有人如此安慰她，如今他们当了半辈子的夫妻，哪怕不算真正的名义上的夫妻，也切实相处了这么多年，有了许多儿女。
康熙还是不错的，她如此想着。
之前巴不得康熙赶紧走了，现在……庆幸还有他在。
还有人知道她的过去。
不能告诉儿女们的，可以让他知道。
但茉雅奇是嘴硬的，还是调侃他，“大半辈子都过去了，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真让人不习惯。一点不符合你曾经的身份。”
康熙道：“过去的身份也是朕的枷锁，如今朕不需要这个枷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