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略显沉重，两个人也就少了喝酒的兴致。展鹏见房间里弥漫着烟雾，起身走到窗前，把窗户敞开了些，回过头来对杨毅说，“不然咱们歇会儿？”
    杨毅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也行。”说完，他顺手拿起烟和烟灰缸，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伸伸腿儿吧。”杨毅扬扬头，示意展鹏在对面坐下。
    “你今天不回家啊？”展鹏边坐边问，然后把手里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
    “明天回也一样。”杨毅瞥了瞥展鹏，“这不是你过来了嘛，你可是稀客啊，又赶上过本命年的生日，我这个老弟没啥别的本事，陪你尽尽兴总是应该的。”
    “有什么尽兴不尽兴的，”展鹏不以为然地笑笑，“这生日都多少年没过过了。”
    “这生日吧，该过就得过。”杨毅皱皱眉，“这别人不心疼，自己总得心疼自己不是？这个日子我记下了，你要是不嫌弃，往后这生日就我给你过。”
    “别介啊，这话听着怎么像私定终身似的，我可招架不住啊。”展鹏咧嘴笑了。
    “德行吧。”杨毅斜睨着展鹏，也露出了笑容。
    “不过约酒的话，我随时奉陪。”展鹏笑望着杨毅。
    杨毅叹了口气，说道，“展哥，老弟不瞒你，这几年下来，我就很少在外边喝酒。”
    “怎么，你做律师的，不是多少会有一些应酬吗？”展鹏有些不解。
    “哎，那些应酬，我是能推就推。”
    “为什么啊？”
    “嗨，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自从王可搬过来，我就老想着在家里陪他，后来索性晚上就不出去了。时间长了，大家谁也不找我了。”
    “天天在家里腻，不烦啊？”展鹏好笑地问。
    杨毅想了想，苦笑道，“说起来也怪，还真没烦过。”
    “那你比我厉害，”展鹏自嘲地笑笑，“都不用多说了，要是让我连着在家里呆几天，我都肯定难受。”
    “只是——”杨毅摇了摇头，“原来不管王可回来得多晚，我还总有个盼头，现在倒好。”他抻了个懒腰，“我一回来，心里就空落落的，我是真不想一个人在家里呆着，但一想朋友们都有家有业了，也不好意思骚扰。”
    看着杨毅落寞无助的神情，展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长年的刑警生涯，很多事都已然是见怪不怪，似乎熟视无睹，但偏偏眼前这个没打过几回交道的男人，却在他的心底激起一丝涟漪。他想都没想，顺口说到，“真不想一个人呆，可以找我啊，我在家里可是闲人一个。”
    “再说吧。”杨毅没有期望中的欣喜，反而看起来意兴阑珊。
    展鹏咬咬嘴唇，换了话题，问杨毅，“楼上的房子退了吗？”
    “没有，房租都是年付的，还没到日子呢。”杨毅看看展鹏，“再说，我也想给王可留个家，等你们破了案，让他家里人来收拾那个房间。毕竟在北京生活了这么多年，也总得给家人留点儿念想啊。对了，他的遗体，也得等破案才能处理吧？”
    “应该是。”
    “哎。”杨毅捂住眼，叹了口气，“还得在冰柜里躺着啊。”
    展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杨毅。
    “展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
    杨毅坐直身体，把手也从眼睛上移开。“王可家里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如果将来有一天，他家里人过来，你们能瞒就帮着瞒瞒吧。”
    “到时看情况吧，尽量。”
    “还有，他们家里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没法出面，也不打算出面，收拾楼上的东西，处理他的后事，你关照关照。”
    “这个没问题，”展鹏打量着杨毅，思忖片刻，说道，“不过杨毅，我也想和你说一句话。”
    “嗯？”
    展鹏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汇，“看得出你心里挺难受的，但听哥一句劝，男人嘛，什么事儿都得面对，你今后的路还长着呢，早晚有一天你都得走出来，可不能像现在这样沉在里边啊。”
    “是啊，总得面对生活啊。”杨毅咧了咧嘴，“我也想走出来，我下周一就回去上班了，也许能好点儿吧。”
    “你能这样，我就放心多了。”
    “放心？”杨毅看向展鹏，“你是不是嫌我这些天查来查去，碍你事了？”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展鹏现出委屈的神情，随即正色道，“杨毅，别看咱俩交往不多，但你身上有股劲儿，我觉着都挺害怕的。”
    “不至于吧。”杨毅笑笑。
    “真的。”展鹏注视着杨毅，然后问道，“去年女律师那个案子，你有印象吧？”
    “女律师？你是说给老公报仇那个？”
    “就是那个，”展鹏点点头，“雇凶杀人，然后自己从国外飞回来自首。”
    “那是个烈女啊，我们圈里都传遍了。”杨毅挠挠头发，“那个女人可了不得，心思缜密，计划周详，还有担当，不过也够心狠手辣的了，不愧是学法律出身的，对吧？”
    “我就怕你得意，还不愧是学法律出身的，”展鹏横了杨毅一眼，语重心长地说，“就刚才你形容她的那几个词，和她相比，你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话我没说错吧？”
    杨毅望着展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就是怕你做傻事，把自己毁了，真是那样的话，我都没法面对你，更没法对东旭交待。”
    “我知道了，展哥，”杨毅顿了顿，“其实我和她不完全一样，我不会那样做的。”
    “那就最好了，”展鹏半信半疑，“我几次和你说不让你掺和，就是因为这个。你的心情我都能懂，但是案子就由我们办吧。”
    “我是不掺和了啊，”杨毅笑了，“你看，老弟听你话吧？放心吧，展哥，我信得着你，我相信你总会给我个说法的。”
    “但愿吧，别浪费我这苦口婆心。”展鹏盯着杨毅。
    “好一个婆婆。”杨毅忍着笑。
    展鹏捶了杨毅一拳，说道，“都口干舌燥了，咱们接着整点儿酒？”
    “好啊。”杨毅欣然应允。
    两人回到餐桌，又干了一杯酒。
    展鹏想起先前的对话，对杨毅说，“你刚才有一句话还没说完呢。”
    “哪句话啊？”
    “就是你觉得王可出现在邻区奇怪那句话。”
    “这个啊，”杨毅看着展鹏，不答反问，“你们肯定在邻区下过不少力量吧？”
    “那是啊。”
    “主要都做什么了？”
    “就是排查第一现场和第二现场。”
    “没什么进展？”
    “到目前是。”
    “你们就没想过查查王可的手机轨迹？”
    展鹏惊讶地望着杨毅，猛地一拍脑门，懊恼地说，“我操，还真没查。你查了？”
    杨毅默默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