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吃了点东西,杨毅冲了个热水澡。刮胡子的时候,望着浴镜中的自己,他仿佛又看到了另一张俊朗的面孔,思绪飘回到前一天夜里。
直到歌声停止,亢奋的情绪渐渐消散,杨毅才觉察到展鹏正拉着自己的手。他略感尴尬,但展鹏却似毫不在意。四起的掌声和口哨声中,他扬起杨毅的手,夸张地做了一个谢幕的动作。
“再来一首。”李东旭坐在沙发上喊。
“想听?”
“想听。”
“你想听,我还不伺候了呢,”展鹏搂着杨毅,说道,“走,咱哥俩喝酒去。”
杨毅想挣脱,展鹏像是发现了他的意图,搂抱得更紧了。
或许是对男人间的肢体接触,自己比其他人更敏感些吧。这是他心底的隐秘,他真心羡慕那些坦荡的人。
他抓过浴巾,胡乱地擦拭着身体,然后把浴巾围在腰间。走进书房,他打开工作台上的酷狗音响,调出许巍上海演唱会的专辑,开始播放。
点了根烟,他来到厨房,打开窗户。清新的风扑面而来,他沐浴在优美的旋律中。
和王可第一次过夜,就是在观看许巍的演唱会后。
杨毅很喜欢许巍的歌,获悉许巍在万事达开演唱会的消息,他早早就买了票。那时他刚认识王可不久,两人碰面,或是吃顿饭,或是看场电影。
等了三个多月,终于盼来了演唱会的日子。但那天出了点小意外,王可老家来了个什么亲戚,当天晚上坐火车离京,王可非要到车站去送,可能会和演出的时间冲突。
王可给杨毅打电话的时候,杨毅心里有点不高兴。他问王可,“几点的火车啊?”
“七点的吧。”
“演唱会七点半开始,咱们也来不及啊。”
“那开头就不听呗。”
杨毅差点骂出口,他压抑着自己,问,“什么亲戚啊?非得去吗?”
王可说了一堆,在杨毅看来,那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是王可的轴劲儿上来,他一点脾气也没有。
那天两人迟到了小半个小时,刚开始的几首歌都没听到。
演出结束,两人漫步在夜色中,杨毅故意虎着脸,一副悻悻的样子。
“至于嘛,看你脸拉的。”王可打量着杨毅。
杨毅不说话,继续向前走。
“小样呗,给你补偿行不?”
“补偿?什么补偿?”杨毅侧过脸来。
“肉偿,够不够?”
“这可是你说的啊。”杨毅摸出手机,迅速订了酒店。“我都付完款了,小六百大元,你可不许耍赖啊!”
王可鄙夷地看看杨毅,说,“跟你,还犯得着耍赖啊。”
那是两人的第一夜。第二天早晨,杨毅趴在床上等王可醒来。王可刚睁开眼,他就说,“没睡够。”
王可皱着眉头瞪着他。
“往后每周都要睡。”
王可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每周二和周五,你不许安排别的事儿啊。”这时间杨毅可是想了一早晨。
“我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啊?”王可终于开口了。
“我不管。”
“我天天下班都那么晚。”
“我不怕晚,我能等。”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每周两次的约会。这约会持续了一年多,一直到王可搬过来。
王可掐灭烟,回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在网上搜索健美比赛的消息。他没想到,健美比赛竟然还挺火,全国各地都有。他仔细比对着各个比赛信息,最终确定了最接近的一个。
那是由上海健美协会主办的比赛,比赛地点在虹桥会议中心,决赛日在两天后。
莫非王可真的是去上海参加比赛了?
他想了想,又在网上搜到了健身馆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女孩儿,声音听起来很亲切。简短的几句话后,冒充学员的杨毅终于获得了他期冀的信息:王可王教练请假一周,到外地参加比赛去了,有事儿可以电话或微信联系。
杨毅轻轻松了口气。他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儿想到。
但随即,一丝疑虑在他的心头漫开。他察看过王可的东西,那些该带走的东西明明还都放在家里。
难道真如大宝所言?他不愿再想下去,妒忌像一头魔兽,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不会的,不会的。”他安慰着自己。
他烦躁得坐不住了,又跑到厨房去抽烟。升腾的烟雾中,他寻找着说服自己的理由。上次去上海参赛,王可得了二等奖,如果组委会关照的话,倒不是没有提供装备的可能。
没准儿他的手机丢了吧,杨毅不清楚,在上海是否能补北京的卡。那个对数字不敏感的家伙,没准儿还真记不住自己的电话号码。
然而王可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的场景却在他的脑海中若隐若现,挥之不去。
想到自己刚刚拨打了健身馆的电话,杨毅心中一动。家里就有自己的名片,王可找到自己的办公地址和电话应该不费力。他摸过手机,给律所的前台打电话。
“小马,我是杨毅。”
“杨律啊,”小马叫了一声,压低声音,“你咋样啊?”
“我挺好啊。”
“挺好就行,我们都等着你回来呢。”
“必须啊。”他贫了一句,又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没有来电和访客啊。”
“有啊,还不少呢。”
“那你们怎么解释我不在的?”
“郑律交待了,大家统一口径,都说你出差了。”
“这样啊。”杨毅顿了顿,“你手上有记录吧?”
“有。如果你要,我整理一下,马上发给你。”
“行,发我微信吧。”
片刻之后,杨毅收到了小马的微信。他打开里面的文档,终于看到了王可的名字。
王可去所里找过他一次,还打过两个电话,后一个电话,恰好是一周前打的。
也许是在王可打算离京前打的吧?杨毅想。或许之后,他的手机就丢了。
一股冲动袭上他的心头:他要去上海找王可。但紧接着,他又犹豫了。他不愿去窥探王可的生活,就像王可从来也不窥视他一样。
他把玩着手中的烟盒,犹疑不定。
音响里传来了《纯粹》的旋律,他蓦然想到了展鹏。那是个活得纯粹的人,也许是他的歌声,也许是那歌声后面的人,深深地感染了他。或许那就是几年后自己也该有的样子吧。如果换作是他,他会去上海吗?杨毅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