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走到以西面前,望着他早已满面泪水。
“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比我爸妈对我还好。你记得那个洋娃娃,那是我从一个死掉的娃娃手里捡来的。你给我食物和温暖,为什么又把我扔回可怕的生活里去?”
露西的表情变得悲愤,情绪也渐渐激动起来:“我睁开眼睛,你就不见了,我不吃不喝不敢动,等啊等,从一个孩子等成了一个女人。你现在又回来做什么?我的生活被彻底毁掉了!”
以西不说话,默默地望着露西。
她是多么娇弱啊,比一株小草还脆弱。
她的痕迹在他的空间里就是一个小拇指甲大的区域,她的生活其实就是他设计的万千人物角色中一个。
对他来说,她的生活无所谓毁掉或者浮华,只是一串数据的形象表达。
“露西,你有盒子吗?”
“啊?你什么意思?”
“有吗?心爱的盒子。”
“我有个装零钱的盒子,不光装钱,还有贝壳、珍珠、圆石头和几片枯叶。”
“空间里没有我的痕迹,你每时每刻都会去关心盒子里的零钱、石头、枯叶和花朵吗?”
“我不明白。”
露西的脸色变得苍白,她长得真美,美得让人落泪,一种悲戚孤独的美丽。
“你想跟我出去看看吗?”
以西指的是他创建的空间的一部分,就算露西从现在就一刻不停地走,到死也无法看完这个“世界”的三分之一。
“为什么不去?”
露西擦去泪水,露出兴奋的眼神,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马上。”
“等等。”
露西像小鸟一样扑进以西的怀抱,柔嫩的嘴唇亲吻他的脸颊。
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感如同决堤之水冲击着以西,险些把他击倒。
不要和空间里的人物设置建立情感联系。
以西一再告诫自己,可又一次亲手破坏掉了这一原则。
这种无望的情感联结除了难以下咽的苦果,什么都得不到。
露西什么都不知道,像只春天来到的布谷鸟,叽叽喳喳,欢天喜地。
以西像个受过严格训练的绅士走在露西前面,他可以设计马车、轿车,如果愿意还有火车、高铁、磁悬浮列车和飞行器。
露西被巨大的幸福满足充盈着,像被甘霖滋润的玫瑰,越来越饱满丰润,美丽迷人。
以西决心抛开所有自己定的原则,陪伴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女孩在“世上”走一遭。
看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同的人的生活。
无论贫富贵贱,苦难,似乎是大多数人命运的注脚。
露西突然问以西:“超人类不会死吗?”
“会死。”
“你会死吗?”
“在这个空间,我不会。”
“空间?”
“就是你的世界。”
“这个世界,不是你的?”
“我不仅仅只有这个世界。”
“你能带我去其他世界看看吗?”露西怯生生地问。
以西摇摇头:“别人来不了这个世界,你也去不了别的世界。”
“为什么?”
“没有能量通道。”
“你不能造一个吗?”
“我没想过。”
以西造过短距离的能量通道,让自救小队脱了险,遇到过强大的克劳西。
“我们试一试?”
“你会有危险的。不同维度的通道,我从来没试过。”
“我愿意试一试。”
露西迟疑地问:“你不可能永远留在我身边,对吗?”
“嗯,我必须找到光体。”
以西说:“这个空间在自己成长,比我创建的时候大了很多,也多出来许多不可控的bug。”
“这个空间确实没那么好,别的空间就好吗?”
以西无言以对。
“我们试试吧。”露西目光柔婉,恳求着。
谁能拒绝一位让自己怦然心动、甘愿为之赴死的美丽少女?
似乎在漫长的等待中消耗掉了以西所有的耐心和理性,他头脑发热地决定为眼前的女子努力一把。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不努力,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绝望。
要搜集空间里的能量,这里适合的能量原料很少,毕竟虚拟主观的能量造不出一条客观物质的通道。
以西决定回到阿土阿巴星球试试运气,离开时已然抱定诀别的决心。
结果呢?
以西回到他离开的地方,这帮老伙计还懒洋洋地泡在牛奶河里。
看到他回来,有点微醺的扎尔布红着脸对他说:“以西,你撒个尿要这么长时间?我们都以为你和飞豹私奔了呢。”
在那个空间里,以西亲眼看到扎尔布被散弹打烂了半个脸,挣扎着爬行数百米才凄惨死去。
乍看到这个空间眼神狡黠、慵懒惬意的扎尔布,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百合子说:“我感觉到最近以西的人类感性情绪越来越重了。你们看,他都有表情了,以前我还以为超人类二代已经完全没有人类情感了呢。”
大家笑嘻嘻地盯着以西看,以西脑袋里还闪现着各位好友死别的样子,表情非常不自然,想哭哭不出,想笑又笑不了的难看样儿。
雅琪打趣他说:“有表情比没表情时候难看,不过有聊胜于无。”
以西说:“我要造一条能量通道,需要大家帮忙。”
“你不是自己能造吗?我们能帮啥忙?”
“这次不是同一空间的,是跨时空的。”
小伙伴们傻眼了,没听说过呀,难道是天外有天?
扎尔布更是嘴快忍不住吐槽:“跨时空?我这跨地区都成问题呢,你就得道成仙了?”
以西沉默不语,他的眼前浮现出泪水涟涟的露西,明知道不可以,偏偏要去尝试,说不清哪里出了问题。
莉娜游到以西面前,她望着以西,试探地问:“你要造能量通道干嘛?”
“有个低维空间。”
“低维?”
“我不确定,那是我创建的空间,正在变形崩塌。我想,我想——”
“这说不通啊,如果你想救人,理论上低维空间的人无法适应高维空间的环境啊。”大卫说。
“什么高维?低维?”罗斯一脸懵圈。
“就是动画片里的纸片人跑到我们的现实中来。”雅琪撇撇嘴说。
“只是理论上,是谁的理论,地球科学家的理论?”
以西情绪激动起来,几乎忘记自己泡在牛奶河里,紧握双手击打着水面,激起四处乱溅的水花。
“以西,以西,冷静。”
赛莲娜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情绪的以西,她非常喜欢此时此刻的以西:“让我干什么,我坚定地帮你!我可不管什么理论,什么不可行,你说可行就可行。”
保罗一脸嫌弃:“你这个态度也太盲目了,还是要讲科学——”
正说着,抬头看见以西愤怒的眼神,连忙转了个弯:“不过更要讲感情,我也支持以西,就这么干。说吧~怎么干?”
别的人憋着笑,低下头,默认了这份承诺。
“我需要很多负能量物质。”
“什么鬼?”
大卫说:“他需要沃贡的帮忙。我们可帮不了他这些。”
“你确定沃贡能提供。”
“目前我们所知道的只有沃贡具有这种能力,普利普托也行,可找不着呀。”
“对,对,那我们立刻出发去找沃贡。”
由拉眯缝起眼睛说:“反正我们也正要去海洋之心,问题是能量通道并不能解决你那个低维空间问题啊。”
以西说:“我怎么都想试一试,等待的时间太长了。我什么都没干,我得干点啥,我觉得我都开始抑郁了。”
“我们早就看出来了,等了多半天还尿不完。”
“两个时空的时间是不一样的,我在那边已经经历了几代人时间。”
“我的天,你是去了趟蝴蝶王国吗?三天换一代。”大卫说。
以西胡乱弄干身体,大家也慌忙从牛奶河里起身。
这一泡,真是世上已百年啊!
对于以西来说,这一泡,换了人间。
大家伙被以西急火火地催促着,忘了跟“牢骚大人”和松鼠“闪电”打招呼。
飞行器飞了一会儿,由拉才惊叫:“坏了,我们没带鹦鹉和松鼠。”
扎尔布漫不经心地说:“有它们和没它们,有什么区别吗?”
雅琪看了看乖乖卧在一旁的菲儿,揶揄说:“没有那只聒噪的鹦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入海,在大卫和以西的指引下,很快就找到了海洋之心。
可是找来找去,都没找到菌藻蛙人世界的入口。
正当大家灰心丧气时,小红蛙出现了。
沃贡还在小红蛙的脑子里吗?
小红蛙摇晃着空荡荡地脑袋,用意识交流告诉以西,沃贡离开了。
没有宿主,他们怎么生存?
沃贡还没具备脱离信息载体的能力,离开肉体或者其他什么稀奇古怪的载体,他们就会像曝光的底片全报废了呀。
是普利普托带走他们的?
不知道,小红蛙莫名的昏迷过后,脑袋里就没有了沃贡的寄生。
小红蛙叙述时,以西不断受到微弱干扰,他太想找到沃贡了,也没在意干扰原因。
百合子在潜水器里不停地向大卫使眼色,大卫隔着潜水器外壳看不清百合子的表情和嘴型,猜不出百合子和他说什么。
扎尔布注意到百合子和大卫的谜之交流,忍不住跟由拉抱怨:“他们又在玩什么花招?”
“谁?”
由拉的注意力一直在以西和小红蛙的交流上,听岔了:“我觉得小红蛙不可能骗我们啊,毕竟是我们帮它们恢复了在菌藻蛙人世界里的地位啊。”
“我没有说他们!”
扎尔布心想,真的要去找一台飞行器了,两个人挤在一起实在是太烦了。
由拉的脚气和自己的屁味真的可以做个核弹了,真是受不了!
以西开始心神不宁起来,他没办法专心听小红蛙冗长的讲述。
如果沃贡已经离开这里,干嘛还要知道那么多过程。
“到哪里能找到沃贡?!”以西几乎是咆哮着问。
以西的情绪失控几乎是绝无仅有的,小伙伴们都停止了眼神交流、小声嘀咕或者抽空打盹,睁大眼睛望着这个原本铁板一块的超人类二代发疯。
看来超人类二代的冷静性状一点儿也不稳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