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十九年年。
八月初,一向不问朝事的尚将军意外出现在朝堂之上。
不等朝臣对此揣测一二,接连多日早已部署好一切的庆安帝雷厉风行,在尚将军的配合下,成功将宣王手中的虎符夺回。
庆安帝此举,惹得朝野之上,皆为之一惊。
没了兵权,宣王整个人变的比以往还要谦逊,做事更是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然,庆安帝可不信会有人突然变得谦逊,风雨欲来的假象罢了。
证据尚且不足的她,只得继续与宣王虚与委蛇。
没了虎符在手,庆安帝静等着宣王的狐狸尾巴露出。
…
随着月份渐显,算着日子,约莫也有五个月。
凤云倾下了早朝回府草草用了早膳,又被召进宫中。
独留下陆时晏咬着笔杆,坐在书案后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前阵子好不容易听到风云欣府上传出消息,说是欣王夫有喜。
被封为欣王的凤云欣心里高兴,还跑到帝姬府,吵着嚷着非说好日子就应该庆祝番,拉着帝姬多喝了两杯。
谁知还没高兴两日,喜事还没焐热,坏消息随之传来。
孩子没了。
萧景辰盼了这么久,到头来竟也只是空欢喜一场。
派人一查才知,竟是府上的侧夫不安生,腰间挂着藏有麝香的香囊,借着每日请安的由头,频繁出现在萧景辰身侧。
等到萧景辰感到身子不适,传来太医一问才知,因吸食大量麝香,引得胎儿不稳,故而出现小产。
欣王得知后,二话不说将后院那些平日里都不安生的男妾尽数逐出府。
至于谋害皇嗣的侧夫,也被处以极刑,落了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陆时晏听说时,唏嘘不已。
本想着去欣王府上探望一番萧景辰,不料凤云倾担心他身子重,出去一趟已是不易,于是……
她派人将凤云欣喊来帝姬府,要不是念及萧景辰刚小产过,来到帝姬府上的可就不止是凤云欣了。
本想亲自将疗伤丹送过去的陆时晏:“……”无法,只得从商城翻出疗伤丹,捻成粉掺在糕点中,让凤云欣带了回去。
陆时晏换了个姿势,白皙修长的手指带着笔轻轻一转,百无聊赖问。
“299,这萧景辰,以后还会有孩子吗?”
299肯定道:[当然会。]
生子丸的药效还没发挥呢。
虽然当时它是抠搜搜的只让宿主给了一点点。
但是那点药效对萧景辰而言已然足够。
要它猜,这萧景辰,三年抱俩都是少的。(#^.^#)
陆时晏笔尖沾了墨,拉开宣纸,重新又为凤云倾画了张像。
他低着眉眼,半真半假道了句,“照你这么说,我还挺拭目以待。”
好孕组的生子丸,给他用和给旁人用,效果似乎并不一样。
回应他的,只有299滋啦响起的电流声。
直至临近午时,凤云倾才得以回府。
朝中之事,陆时晏极少过问,主要是有299在,真要有什么重要事,它也会抢先提醒。
更别提凤云倾对他也从未有过隐瞒之意,即使他不问,她也会主动告知。
正如此刻,凤云倾边为他布菜,边道,“宣王最近按捺不住又有了动作,这几日,孤许是没空陪你。”
凤云倾不放心叮嘱道,“小陆子,你在府上照顾好自己,等这事了却,孤再寻着其他法子补偿你。”
陆时晏咬了口青菜,“找到暗中之人的藏身之处了?”
凤云倾:“冬青带人去查,最迟酉时就有结果。”
大抵是宣王太过谨慎,自打上次布防图命人偷错后,接连多日府上都格外安生,就连往日在外狐假虎威的宣王府下人也不例外。
她命人在宣王府盯了这么久,前几日母皇又寻了机会,借机收回宣王的虎符,沉寂了这么多天,宣王才终于有了动作。
这不,同陆时晏用完膳,刚准备带他出去走走消消食,远远地就看到冬青的身影,朝着他们快步走来。
凤云倾顿住脚步,偏头温声问,“是想留下陪我还是出去走走?”她耐心询问着陆时晏的意见。
陆时晏没犹豫,“陪你。”
凤云倾勾着唇,就连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她捏了捏他修长好看的手指,语气宠溺夸了句,“还挺乖。”
陆时晏:“!”诶诶诶!夸归夸,怎么还动手动脚!#脸红#
冬青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一瞬,旋即又再次快步走来。
“殿下。”她恭敬道,“找到了。”
“何处?”
冬青迟疑一瞬,“在……南街以北的一家专门做面的作坊小院。”
凤云倾:“?”
陆时晏:“?”
凤云倾轻笑一声,讥嘲道,“还挺会藏。”
谁能敌国之人,竟然愿意藏到闹市处,蜗居在一家专门做面的作坊里。
作坊内整日人来人往,难怪她命人查了这么久,都没消息。
冬青询问:“殿下,要动手吗?”
凤云倾:“不,别打草惊蛇。”她沉吟一瞬,补充道,“等宣王离开,再动手。”
待到明日早朝,她要给宣王一个大惊喜才是。
冬青领命,迅速折回吩咐下去。
与此同时,浑然不觉的宣王却因没了虎符,颇显急躁找上熊王。
“熊王这是何意!”
“当初与本王说好的合作,熊王说取消就取消?”
她找熊王是想催促她们快点动手,助她尽早达成目的,早日坐上那个位置。
谁能想到,她巴巴地找来,结果!她的合作伙伴,竟然说!不干了!
熊王吃着酒楼新送来的大肘子,意思意思招呼了两句宣王,见她黑沉着脸,站在一旁没动,熊王擦了擦嘴,用蹩脚的官话回答道。
“宣王,虎符没有,这个合作,很难继续。”
宣王:“……”特么的她为了这事忙活多久!她一句取消就取消啊!
宣王压抑着心中怒意,“你想要什么。”
熊王听到这话,眼睛一亮拍手就叫好,还想文绉绉的拽上几句,结果一张嘴用蹩脚的官话也就只能勉强表达出原有的意思。
“知我者,还得是宣王。”
宣王:“……”不会说可以不说。
熊王摇头晃脑又拽了两句,话锋一转,开出要求,“本王要二十……哦不!三十座城池!”
宣王震惊:“??!”夺少?
这是把她当王八,搁这许愿呢是吧!
三十座城池??
姓熊的她可真敢想!
宣王深吸一口气,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负手在后,强压着怒意道,“熊王这是要毁约不成!”
熊王啃着肘子,听到这话,冲她咧嘴一笑,“宣王这话,不对。”
她清了清嗓子,纠正道,“不是毁约,是趁火打劫。”
说完,她皱着眉看向身边人,“本王没说错吧?”
心腹阿谀奉承,连声夸赞,“没说错没说错,这才多久,熊王您连她们国家的成语都会用了,熊王果然是天资聪慧,真不愧是未来帝王的不二人选呐!”
宣王:“……”溜须拍马她今个是见识到了。
熊王被夸的飘飘然,整个人越发自信,扬着下巴,明明官话说的生硬,还偏要狮子大开口道。
“三十座城池,只要,宣王点头,咱们……”她比了个手势,颇为自信的道,“还是朋友。”
宣王阴沉着脸,“看来熊王意已决。”
熊王点头,“诶!三十座城池,一个,一个,也不能少。”
早就猜到没了虎符后,敌国的熊王定不愿意再依照先前所说的条件帮她。
但令她意外的是,这人竟也好意思张口就要三十座城池。
于她而言,不过是曾经的手下败将,也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
宣王冷嗤一声,刚还盛怒的神情掩去,她半眯着眼,讥嘲道,“熊王许是贵人多忘事,连现今你我二人已是一条绳上蚂蚱的事也能忘记。”
听不懂话外意的熊王皱着眉,一脸古怪道,“什么蚂蚱,本王怎么可能是会是绳上的蚂蚱!”
好好的王不当,她当什么蚂蚱。
这宣王该不会是被她提出的三十座城池要求给吓傻了吧。
宣王没理会她的话,继续道,“倘若熊王执意拒绝本次合作,那本王,也只好将熊王所带领下属藏匿在京都一事尽数禀报陛下。”
“能在市井抓到来自敌国的奸细,尤其还是像熊王这种级别,此事传入陛下耳中,必然会引来陛下盛怒。”
“说不定本王还能借此拿回虎符,出兵敌国,到那时,熊王莫要后悔才是。”
被宣王的话整的一愣一愣的熊王:“?”
她虽是来到京都许久,但是她们口中所用的语言,时至今日,熊王也才只是勉强学了皮毛。
宣王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害得熊王喷香的肘子都忘记啃,费力琢磨着宣王话中之意。
琢磨半天也没理个清楚的熊王偷摸看了眼宣王,“你,有没有听懂?”
“她,她在说什么?”熊王小声问着心腹。
心腹不敢隐瞒,“宣王说,您要是在找她三十座城池,她就要到庆安帝面前……告发您啊熊王!”
熊王:“?!!”
别的她听不懂,但是一句‘庆安帝’,再加上句‘告发’,那她就明白了。
只是,她堂堂宣王,就算是跑到庆安帝面前把她揭发了,难道就不怕她把她们之间的事都给捅出来吗。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宣王她真愿意做?
一时间心思转了又转,再瞧瞧看着一旁神色冷然的宣王,熊王心底直打鼓。
莫不成这宣王真还有什么底牌没亮出来?
思及此,熊王心底顿时有了主意。
她眼睛一转,刚还志气满满的熊王突然歇了心思,摸着帕子草草擦了手上的油渍,忙起身又冲宣王笑呵呵道。
“诶,本王跟宣王,那分明是相见恨晚的亲姐妹。”都
“要真依宣王方才所言,那可就是宣王你的不是了。”
“不过就是三十座城池罢了,咱们姐妹间的事,哪里还需要再去叨扰庆安帝。”
熊王讨好上前,拉着她的手,假模假样说了好一番姐妹情深的话。
这时候,她哪还在意说的是哪国话。
嘴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索性宣王听的明白。
宣王始终不语,只是嘴角的讥讽更加深了几分。
她垂眸看去,毫不客气从熊王手中抽出手,目露嫌弃。
什么人啊,吃的一手油还来碰她,脏不脏啊。
她接过身侧心腹递来的帕子,端坐在主位,仔仔细细擦干净,
熊王:“……”低头看了眼,好吧还是挺脏。
熊王大大咧咧的也不在意,还觍着脸拉着宣王说了好半天,也没等来个回应,她急的抓耳挠腮了好一阵,最后神情尴尬,只得摸着鼻子讪讪补充道。
“宣王,本王刚说的,就那三十座城池的事,是本王再跟你开玩笑呐!”
熊王大笑两声,颇为豪爽拍了拍她的肩,自夸自道,“哈哈看来本王方才玩笑开的确实不错,连宣王都当了真。”
心腹:“……”干巴巴应和,“是啊是啊,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宣王没应,气定神闲举起杯,好整无暇抿了口,唇边分明挂起抹笑,却无端让人感到一阵冷意。
本来跟着附和应声的心腹:“……”好像……有点冷。
对熊王那点心思,宣王自是再清楚不过,要不是眼下她虎符离手,需要她们相助,否则,她哪还会有如今的好脾气在这应付熊王。
既然熊王愿意给个台阶,那她自然也不会选择不识好歹。
宣王沉默两秒,在熊王按捺不住之前,抢先问道。
“即是玩笑,那本王与熊王之间的合作…?”
熊王牙都要咬碎了,谁知道宣王到底有没有留有后手,顾忌着身处敌国境内,明明是‘趁火打劫’的好机会,她也没胆赌。
笑着应,“宣王放心,本王答应的事,一定做到。”
又故意文绉绉道,“等到宣王爬上那个位置,可别忘了本王。”
宣王:“…!”都说了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说谁爬呢!她自个爬吧!
因在熊王这儿平白惹了一肚子气,得了熊王的承诺后,宣王强忍着厌恶,又留下来将相关事宜同她交代清楚,遂毫不停留直接离开。
她并不知晓,在她离开没多久后。
那家身处闹市的做面工坊,被京都府尹亲自带人破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