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姜，穆姜。”
有人在摇晃着颜夏。
她睁开眼，眼前是个娇俏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她醒过来，也肃穆地站好，不再理她。
颜夏环视着四周，发觉自己又“穿越”了。但是跟上次梦里不一样，这次的环境真实得多。
她和一群小孩站在一座宫殿前。
她穿着黑色的古装，哪个朝代的没看出来，她不熟。身形和旁边的小孩差不多，应该也是个小孩。她左手拿着一张弓，右手执箭，腰带上还别着三支箭，旁边叫她“穆姜”的女孩跟她一般的打扮，也拿着弓箭。
另一边戴着古怪的红色帽子的小孩跟她们不一样，他们手里拿着拨浪鼓。
她再看了下，发现这些戴着红色帽子的小孩都是小男孩，这边什么都没戴的小孩都是小女孩。但是所有小孩看上去都有十岁或者多点的样子。
古代这个年纪，还可以像这样男女一起参加集体活动的吗？
颜夏有些疑惑，她又仔细观察了下这些人的发型。
女孩头发都没有盘起，而是垂下，只是在底端挽了个髻，头上没有任何装饰。
男孩看不清发型，只能看帽子。那个帽子后边竖起了一截，看着倒很像旧时古装剧里会有的样式。但是这帽子后边还要贴着两个大耳朵，就在人真正的耳朵后边。
这是什么东西？古代帽子也有红色的吗？
她越看越糊涂。
旁边还有许多穿着古装的男人，都成年了，同样穿着黑衣，戴着红色的帽子。宫殿前跪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他戴着的那顶帽子终于让颜夏认出了他的身份。
一块长板底下缀着一串串珠子的帽子，这是旒冕。所以那个人是皇帝。
但是这么端正地跪着，这是哪个朝代？
颜夏再看向他们近一点的前方。
有十二头由人扮演的怪兽，有点像现代的舞狮，但是这些人是不知名的兽。
旁边又有四个打扮很特别的男人。
他们上半身的衣服是黑色的，下半身是红色的，看着还挺好看的。但是他们又披着一大块毛皮，颜夏看着那个棕色的样子，怀疑是不是熊皮。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面具。金色的，眼睛下方有着眼睛的纹样。
这是……黄金四目？
颜夏顿时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难，以索室驱疫。
这是《周礼》里对方相氏的记载。这是非常古老的官职，专司驱鬼逐疫，主持大傩。
换句话来说，方相氏从周朝开始，就是负责驱鬼逐疫的巫祝们的老大。
现代的法师大多是巫流的各种分支，古傩也是他们法师仪轨的源头，颜夏要在古代也会被称呼为巫。
所以颜夏面对着的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前辈。
颜夏看了下天空。黄色的，正逐渐向橘红色过渡。
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大傩？
颜夏正想着，一个人上前奏道：“侲子毕，请逐疫。”
这个人说的话声调古怪，按理她是听不懂的，但是她听懂了。
接着，拨浪鼓的声音响起，整齐、肃穆。颜夏第一次发觉，拨浪鼓竟然也可以这么肃穆。
接着，她嘴巴自己张开了，开始唱她根本不会的语言。
“甲作食凶，胇胃食虎，雄伯食魅，腾简食不祥，揽诸食咎，伯奇食梦，强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随食观，错断食巨，穷奇、腾根共食蛊……”
伴着鼓点和他们的歌声，十二头怪兽舞了起来。
他们表现得极其凶恶，进行着种种惊险的表演，似乎正在进行着破坏。
十二头怪兽进行了一轮精彩的表演后，四位方相氏执戈扬盾上场。他们先是进行一番舞蹈表演。这些舞步颜夏从来没见过，但是充满了力量感。
四位方相氏舞罢，他们和十二头怪兽相遇了，他们开始进行搏斗。
鼓点逐渐激烈起来。
虽然都是表演，但是颜夏完全能看出战斗的艰险和精彩。
随着前方的搏斗逐渐走进尾声，鼓点声逐渐和缓下来，十二头怪兽逐一成为了方相氏的伙伴。
鼓点又激昂起来。
颜夏跟其他童男童女一起唱着她不认识的词。
“凡使十二神追恶凶。赫汝躯，拉汝干，节解汝肉，抽汝肺肠。汝不急去，后者为粮！”
方相氏和十二兽又舞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周围的人举起了火把。
方相氏和十二兽一边舞一边走，颜夏随着大伙跟着方相氏一起向前走，嘴里继续唱着方才的词。
““甲作食凶，胇胃食虎，雄伯食魅……”
一遍一遍，又一遍。
颜夏麻木地唱着，麻木地在小孩的队伍里继续往前走。旁边有人举着火把跟着他们走，不是那些贵人，贵人们还在宫殿处。
他们绕着宫城走啊走啊。
颜夏觉得这皇宫怎么这么大啊？比紫禁城大了好多啊。
虽然她梦里不会累，可是她这样都麻木了，根本不敢想真正做这个事的童男童女有多累。
他们绕着宫城走了一圈。颜夏以为终于完了，但人群根本没停下来，他们只是经过御前，又继续往前走。
他们又绕宫城走了一圈。
颜夏再次经过御前，已经麻木了。
她开始同情自己的前辈们。
现代法师可真是幸福太多了，至少他们的仪轨不需要这样拉练。
这皇宫都比紫禁城大一倍了吧！到底是哪个朝代的王八蛋这么劳民伤财！
第三圈，快到末尾的时候，忽然，一只巨大的手拍到宫城的上空。
已经麻木的颜夏一惊。
她看着那只手，像人的手，可是真的太大了。五根手指是红色的，其余部分都是白色。但是颜夏很难觉得这只手只是厉鬼的手。
那只手又狠狠地拍了宫城上空两下，颜夏清晰地看见天空泛起波纹。
方相氏也唱了起来，随着他们的加入，虽然那只手又拍打了两下，但天空再没有波纹出现。
颜夏松了口气。
虽然是梦，但这只手给她的压抑感太重了。
可就在这时，一张巨大的脸猛地凑到了宫城上空。
巨大的虎头，有着三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