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土路经过连绵大雨的浇灌后已经不成样子，虽然已经放晴了几日，可是那坑坑洼洼的地面却让快速奔跑的小莲爷爷有种随时会倒下去的感觉。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小莲爷爷紧赶慢赶终于来到自家门前，看到那斜倚在门框上已经散架一半的柴门，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不过听着院子里翻找的声音，小莲爷爷心里又升起了希望。
    几步走进去，看到两个兵蛮子正从主屋里出来，其中一个正把一个布袋子递到站在院落中那个身披破旧盔甲的凶人手里。
    “老大，真没想到这地方还能有这种富户，这里面的分量可不小。”
    “是啊老大，这次回去可以开开荤了，那些狗官不让我们白进去，这次有银子看他还说什么。”
    老大接过小布袋掂量了两下审视的看了两个小弟一眼。
    “你们两个没有私藏吧？”
    “哪能啊！老大”
    “就是，老大，我在旁边看着呐，这狗东西怎么敢动手脚。”
    看着两个小弟惶恐的态度，这位疑心病很重的家伙才心满意足的把东西收进了怀里，随后又转过身看向刚刚闯进来的小莲爷爷。
    此时这位老人的腰背比平时弯的更厉害了，整个身子像打摆子一样颤抖个不停。
    “呦，没想到又是个棺材瓤子，不过这个老家伙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东西。”刚刚接过手，这个嗅觉灵敏的兵蛮子就发觉到这些银两上那一丝挥散不去的臭味。
    他对这种味道很熟悉，每次打扫战场时，已经死了几天甚至十几天的尸体上全是这种味道，很难洗，第一次差点把自己的皮搓下来，可还是没多大效果，不过最后习惯也就无所谓了。
    听到这话，小莲爷爷颤抖的更厉害了，差点就跪下去了，可是自己孙女还在屋里没有被他们发现，不能露破绽。
    “三、三位军爷，家里就那么点东西全孝敬给几位军爷，求求放过我这个老东西吧！”
    “桀桀桀，放过你好说，就你这种老东西带回去还费粮食呐，万一死在半路上还要劳烦本大爷招呼给你埋了，到时候还真便宜你了。”
    小莲爷爷听完这句话心还没放下去，下一句话差点把他吓得肝胆俱裂。
    “可是这点银子也就够赎你一个人，其他的人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老大向自己两个小弟使了个眼色，两人接到指示立刻向柴房冲了过去。
    刚刚闻到饭香就忍不住了，可是老大示意了一下这里有女人，享受自然排在老大后面，但首先要把东西搜刮了，不然一会儿腰软的站不起来，漏了东西可就亏大了。
    旁边那位种了一辈子地的老汉也顾不得心中的畏惧，虽然这份畏惧已经整整缠绕了他两年，两年前他先后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儿媳妇，自己老伴也随之而去了。
    那时候他还可以忍，因为自己还有个孙女，可是这是他最后的念头了。
    听到柴房里传来孙女的尖叫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这位种了一辈子地的老人随手捡起一根掉落在地上的扁担就冲了上去。
    下一刻，那满脸横肉的兵蛮子一记窝心脚，就把这位已经风烛残年的老者踢出了院门。
    “呸，什么东西，老子来你家是看得起你，还敢反抗。”
    这个满脸横肉的兵蛮子满不在乎的转过身去，听着那低矮的屋子里传来锅碗打碎的声音，不耐烦的喊道。
    “一个女的这么费劲，还用老子我亲自动手啊？”
    话音刚落两个小弟就架着浑身软下去的小莲走了出来。
    “没想到这小娘们看着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一不小心倒是让她踢了两脚。”
    老大皱着眉头打量着两人架出来的女人，一副黄毛丫头的样子。
    “还以为这老东西是个财主藏了什么大屁股婆娘，怎么是这么个雏儿？”
    惊魂未定的小莲蓬头散发的寻找着能够帮助她的东西，可是眼睛一扫，目光穿过院落中那膀大腰圆的兵蛮子身边，看到了倒在院门外的那个熟悉身影。
    一声凄厉的呼喊声响起。
    “爷爷——”
    老大又是一紧。
    “把她嘴堵上，小点就小点吧，按老规矩你们在外面把风。”
    看着口中高呼着爷爷一边还在疯狂挣扎的小莲，这人又补上一句。
    “把手脚也绑上。”
    两个小弟刚想点头答应，却发现了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刚进村口没多远的阿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莲爷爷把自己一个人丢在地里，可能是自己吃太多了吧！
    刚想摸摸自己瘪下去的肚子，耳朵就清晰的捕捉到了那远远传来的凄厉呼声。
    高高瘦瘦的身影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猛然向村里冲了进去。
    几个在附近搜寻的兵蛮子刚刚好像听到什么动静，可是出来又没看到什么人影，互相看了一眼回去继续搜刮去了。
    阿牛远远看到倒在门口的老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的身边。
    此时的他虽然不知道为何可是依旧如同操演过无数遍一般，摸脉搏、听心律、检查瞳孔……
    可惜了，肋骨大面积折断插进了肺部，看着小莲爷爷嘴角流下的血沫子，以及眼中快速消逝的光彩……
    老者发现面前来的人是阿牛后，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双眼又泛出神采。
    无数岁月刻下斑驳痕迹的手掌缓慢的抬起指向院子中。
    “救、救……嫁——”
    说完三个字，老者眼中最后的神采也隐没了下去，布满褶皱的手掌也跌落进尘土之中。
    三个人连同被他们挟持住的小莲看着基本上只有骨头架子的阿牛拎着锄头走进了院落。
    “呦，这年头还真有不怕死的。”
    这几个残害性命无数的兵蛮子可见惯了生死，来的路上几个不愿意给粮食的老东西还被他们砍了几个。
    反正也要饿死，不如给他们个痛快。
    只是没想到一个如此孱弱的人竟然敢向他们动手，个头高有什么用，身上根本没有几两肉，不过拉回去当壮丁应该可以。
    军中不缺粮，这么大的个头好好补一段时间，不能打仗拉出去也能唬人不是。
    身为三人之中的老大，此时两个小弟在帮自己抓人，动手的事情就只能自己来了。
    布满灰尘的靴子刚刚迈出一步，上一刻还在几米外的身影就瞬移到身前，还带着新鲜泥土的锄头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了这位历经山寨、军营、战场生活的兵蛮子头顶。
    看着挥向自己头顶的锄头，这位临死之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比那一箭还漂亮！
    仿佛烈日下突然绽放的花朵，这片红白相间的景色在院落中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