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拯不知太后所想,顺从境和的示意答应:“如此也好,许姑娘以为如何?”
许适意看了看沈趁,眸光流露出信任的神色,微笑道:“民女愿意。”
相拯点点头,“那你的心仪之人,却是何人,朕将他即刻宣上殿来!”
许适意再度看看沈趁,那人焦急之色呼之欲出,按着逢欲急不可待一般。
她唇边存起温柔笑意,旋即收敛了神色道:“民女心仪之人远在凤城,非一月不可抵达。”
沈趁绷紧的怒气值倏地清空——阿意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我此刻还不能出手?
许适意心思何其缜密——多杰倾慕也罢,太后做媒也罢,她心知自己不仅是空有姿色,还有这万贯家财。
这些人打算的,无一不是在打算她身后的家产。
而相拯和太后对立,既然他答应下来,必是心中有了打算。若是她直接把沈趁搬出来坏了计划,谁知道会有多少影响呢?
她想不出更多,只能先顺着相拯的意思,叫相拯顺水推舟把自己的人叫出来。
既然都说这个皇上重情重义,又和浸影交好,他总不会害了自己。
许适意如此想着,手也紧张地攥在袖筒里。
相拯心里松了口气问:“那朕便在这大殿之上,寻一人来与多杰王子比试,谁若是赢了,你便嫁与谁,你可愿意?”
许适意知道自己选对了,紧绷的心思放松,偷偷舒了口气,点点头应下:“民女愿意。”
浸影常说,当今陛下如何体恤黎民,如何与她推心置腹,想必他早有良策。
许适意在心里猜测着大殿之上会派谁对战,她希望是沈趁,可又觉得南国人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若日后终有一战,是不是浸影提前暴露实力不好?
相拯下一秒便如太后所愿朝沈趁看去,甚至有些急切:“沈爱卿!你来!”
这时候他也明白了境和的用意——她肯定早就看出太后的意图,故意应下来,既能试探多杰的手段,也能顺水推舟成就这对好姻缘。
相拯朝境和投去五体投地的佩服眼神,但境和不理他。
沈趁早就挨不住了,她早上才做了大仁大义的决定,可是看到许适意如浮萍般被这些权力者决定归属的时候,她真的很想把人护在身后,让任何人都不能左右她的阿意的意愿!
这世上比她沈趁更有谋略的人有,比她武功更高者定然也有。若再论容颜身段,更是多了又多。
可她就是觉得,除了她沈趁,没人能让许适意更幸福。
只有她配得上许适意,高高如皎月的许适意,只能是绵密云层的沈趁才配得上。其余清风,星子,都差之千里。
故而相拯把视线分过来时,她简直百万分感激,将逢欲挂在腰间便站到许适意旁边。
“臣遵旨!”
许适意一怔,倒是不知相拯他们是什么考量——
即便是她都能想到,沈趁在领军出征之前都应该藏锋,到时才可出其不意。若是现在就赢下来,岂不是把底牌暴露出来?
她尚在茫然,相拯对多杰道:“大王子,这是朕朝中的从一品扶阙将军沈浸影,便代替那许姑娘的心仪之人,与你比试,你可有异议?”
这就是沈趁!
多杰看着侧对着自己的人,眉目清隽,虽也是柔美皮相,但看过来时眼中的锋锐却能让他一秒就热血沸腾!
多杰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眸中好战之色跃跃欲试,当即抱拳道:“多谢陛下成全!”
众人即刻移步演武台,早有人领命排摆开刀枪棍棒,只等着众人到来。
沈趁将逢欲交予谢灼,谢灼严肃道:
“许大小姐可全交在你的手上,莫要辜负她!我知你心系家国大义,但心上之人,不可拱手于人!”
沈趁微微一笑,她才换了另一身武将的软甲来,绛衣银甲黑袍,越显得这人眉眼犀利,威武如山。
她道:“穿雪借我一用,我要守住我的阿意。”
沈趁如此积极是太后所迷惑不解的,她看着这人不但没有一点嫉妒,反而神采奕奕跳上演武台,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多杰见她如此装扮,眼前一亮,拱手道:“早听闻扶阙将军,如今一看,确是英武非常。”
沈趁淡笑:“谬赞。”
二人并未搭几句话,多杰便手持大刀径直砍下来,意在试探沈趁的力气。
他虽只用了五成力气,也足够骇人。
沈趁观察着多杰的破绽一动不动,直到破风声就在耳边了,才灵活闪过,却并未迅速进攻,而是向舞台边缘飞掠而去。
多杰随即跟上,再起一刀,沈趁貌似险险躲过。
多杰一刀劈在架子上,把架子劈成两半,刀枪剑戟散落一地,看得文武百官都是心惊。
沈趁面色未改,心中暗忖多杰气力几何,又用枪尖挑起散落在地上的方天画戟朝多杰扔去。
方天画戟带着破风声瞬息便到了多杰眼前,他才收回的刀已难做劈砍之势,只好挡在身前,“锵”的一声迸出火花来。
多杰心中大惊——这女子只是挑起一条戟便有如此大的力道?却是她几成功力?
两人都是相互试探,谁也没有再全力进攻。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陈灵只觉得是沈趁落入下风,挤挤挨挨不顾体面带着许适意凑到丛磊跟前。
“丛大人!小沈将军可是不敌于多杰?”
丛磊回头看时,许适意虽未紧张,却也有担忧之色,多半是担心沈趁和多杰势均力敌,赢了也会挂彩吧。
他笑道:“这多杰比不上浸影,如今试探的够了,浸影最不愿浪费时间,再有半柱香即可分出胜负。”
陈灵放下心来,许适意依旧紧紧盯着那个飘逸的人影。
如丛磊所言,沈趁看出多杰并非底牌,也就是中等水平,便不愿耽搁时间。
将穿雪从中间一分为两个小枪,以雷霆之势朝多杰而去。
这是要以轻功把人在短时间内击败。
多杰心惊,忙退后几步,举刀招架。
奈何沈趁速度之快并非他抵挡得住,再者他是长刀,远程还可有几分招架之力,近身之战便讨不到什么便宜了。
再看沈趁却是游刃有余,不到半柱香便把多杰的衣服划破多处,还是手下留情未伤他皮肉,不然多杰现在早已伤口遍布。
多杰吓得连连抵抗,沈趁丝毫不乱阵脚,将小枪重新连作长枪穿雪,破竹之势势不可挡!
最终没用半炷香,多杰便狼狈地败下阵来,手中的大刀被沈趁一个挑刺挑到自己脚下,手中穿雪直指多杰面门。
在穿雪锃亮的枪尖上,多杰看到自己扭曲的面容上细密的汗。
一声锣响,代表多杰被击败,失去了求亲的资格。
太后被沈趁的身法所震惊,她眼下才真正意识到——
这不仅仅是沈凤国的独生女,更是大宣的扶阙将军,武将之首。
她感到忌惮。
相拯则是掩不住的春风得意,鼓掌大笑:“好!精彩!朕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比斗!快快入座歇息吧!”
沈趁二人谢恩,各自回到位置上休息,多杰的求亲算是彻底告吹。
太后却没忘自己的初衷,开口道:“既是小沈将军胜出,陛下该赐婚给小沈将军。”
状似提醒,却更像在提点什么人。
相拯还未开言,刘岩便被提点了,拱手道:“是啊陛下,小沈将军有过人之勇,既胜了大王子,我们也好成人之美。”
相拯一挑眉:“可沈爱卿乃代替许姑娘的心上人比试,比斗之前已经言明,何来赐婚沈爱卿之说?”
刘岩语结,只回“陛下说得是”便缩了脖儿。
太后见刘岩被打压,冷哼一声:“陛下莫不是忘了,方才问许家女时,你只说‘谁若是胜了,便嫁与谁’,难道金口玉言不作数?”
相拯一噎,好像自己确实有说这句多余的话,真是糟!
境和见状解围道:“众人皆知小沈将军是代替比试,并非许姑娘的心上人,如此强行赐婚,岂非耽误了两个人,母后三思。”
众大臣也议论纷纷,太后咬牙切齿,眼看就要松口,曲衡笑道:
“贵朝国风开明,陛下更是神思活络,巧言善辩,更叫吾等心生惭愧!”
这一番话似褒实贬,太后倒是因为相拯的拒绝更认定两人的私情,顺势道:“陛下切莫因小失大。”
相拯咬咬牙,境和替他回答:“比试的规矩已经定好,小沈将军是代替上场,在场诸位都听见了,怎会因小失大?”
太后冷哼:“在场众人,有几人真的听见比试之前约定的什么了?若被有心之人杜撰,说我大宣言而无信,岂不是有辱名声?”
一言既出,相拯为难地看看许适意——
沈趁的心思他心知肚明,就是这个许姑娘,见她方才的表现,也不像是会屈就之人,若是自己乱点鸳鸯谱,最后成了罪孽,那多尴尬!
不妨直接问问。
这么想着,相拯问许适意:“许家女,朕且问你,你可愿嫁与沈将军?”
众目睽睽之下,沈趁心都揪起来,又怕她答应,又怕她不答应。
最怕的还是她面皮最薄,难为情。
可许适意虽然羞涩,却不怯,她明白这或许是自己成为沈夫人的唯一机会,即便并未和沈趁商议,她还是要答应下来。
她要沈趁承担她的私心,她也要沈趁同她绑定,用一朝天子的金口玉言,把她们拴在一处,一生牵扯。
众人各怀目的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许适意侧目,温柔地朝沈趁笑,两人对视一眼,许适意才铿锵有力,绝不容许自己瑟缩示弱一般——
“民女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