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跪挪向前捡起被铁木戎扔在地上的小竹筒,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而后便跟着侍卫一起离开了。
待出了铁木戎的宫殿,离开了暖烘烘的地界儿,士兵被外头刮来的冷风一吹,后背早已被吓出的冷汗立时就凝结落下,濡湿了内衫的后背。
急忙回了城墙上,望着那依旧站在木桩上悠哉悠哉梳理着羽毛的黑鹰,而在木桩旁的小桶中的肉已经全被黑鹰给大快朵颐了,呼出一口气。
将小竹筒重新封好,来到黑鹰跟前,将小竹筒重新绑回它的爪子上,摸了摸它身上乌黑发亮的黑羽。
士兵右手戴好护具,将黑鹰从木桩子上引导到自己手臂上,来到城墙边举高。
“去送信吧。”
黑鹰扑棱了两下翅膀,而后一声刺耳的鹰唳发出,随即整只鹰便向着来时的方向飞了回去。
而铁木戎这边,他在自己书房中坐了一会儿,而后便向着北达可汗处理政务的宫殿走去。
外头风声凛凛,冷冽刺骨。高空之上,开始有轻若鸿羽的雪花簌簌而下。
北达的第一场雪,已然落下。
————
半月后,晋国北疆边境雾嵩城——
雾嵩城城主此时正在驻城军的主帅营帐中。
“江大将军,昨日有暗哨从北达那边传消息过来。”
城主坐在沙盘的一侧座位上,面色凝重的望着正看着沙盘的中年壮汉。
中年壮汉,便是江正平此时除去盔甲,身着常服站在沙盘桌边,看着沙盘中标出的各个地点。
沙盘桌呈长方形摆放,其中用沙石树枝摆放出雾嵩城外与北达边城之间两军交战的地形图。
听到雾嵩城城主的话,江正平倏然抬起头,目光严肃的望向城主。
“什么情况?”
雾嵩城城主许巍面色凝重,身侧双手紧握成拳,面色难看的说道。
“暗哨传回来消息,大概半月前,北达王庭那边有异动,更多的暗哨查探不了,只知道有一支军队从北达都城出发,南下。”
听到最后二字,江正平面色一凝,眉头皱得死紧,面色狠戾,咬牙怒道。
“铁木拓那老家伙难不成想提前撕毁合约?他难道不知道这北疆是老子守着的!”
铁木拓,北达可汗的名讳。
北达与晋国交战到后期,因为天狼军的日益壮大,北达军队力有不怠,又因为时常打战,北达的粮食储备本就稀缺,打到后期,北达王庭已经是后继无力的状态了,但因为北达人生性凶猛,攻占前线七座城后一路烧杀掠夺,倒也积累下不少余粮。
可即使有余粮,后继无力的情况下,军队也支撑不了多久。就在当时退到第二战线已经拿回两座城池的江正平,打算趁此良机一举夺回被北达占去剩下的五座城池之际,
北达派使臣过来求和了。
因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则,两方只得暂时停下战火,与北达派来的使臣会面。
而在江正平看到使臣带过来北达可汗亲笔所写的信和停战合约条款时,他恨不得当没看见这合约,直接把那条不斩来使的规则给当屁放了,直接砍了这使臣,大军入北达境内夺回剩下失地。
不是这合约过分,而是这合约基本将江正平准备武力夺城的后续计划给直接卡死了,以愿意归还剩下五座城和迎娶一位公主为条件,来换得双方停火三十年。
江正平当即就怒不可遏,跟着北达使臣一同上京的还有江正平写了两本的奏折!
言语间皆是让太康帝万万不能答应北达的要求,言辞激烈,怒不可遏之意盈满字里行间。
可是最后,太康帝还是答应了。因为太康帝刚坐上皇位没几年,朝局还未稳固下来,此时两方止戈于太康帝来说是大有裨益。
而代价便是北达要将一座马场给晋国,还要另外增加千匹骏马,都是要的正当壮年的良马。
且因为迎娶公主,北达还得出一份迎娶公主的聘礼。
当时太康帝才刚登基几年,并没有正当适龄的公主去和亲,便只能在兄弟们之间挑选。最后点了一位王爷之女,不甚受宠的郡主封为了公主,跟着北达使臣一同回北达和亲。
而今不过将将过了十八年光景,平息了不过十八年的战火,这是又要重燃了吗?
许巍摇头,语气里带着希冀与骄傲。
“依我看,咱们也不用这么悲观吧?先是不是有收到北达境内有一支小部落造反吗?说不定那支军队是去小部落那里平乱的也说不定。这里有大将军镇守,还有天狼军在,那铁木拓当年亲征可是被您带着天狼军给围过的,天狼军的威力那老头儿可是见识过的!”
“莫要想的太好了!十八年的休养生息,保不定铁木拓那老家伙哪天就翻脸不认人,莫要掉以轻心。”江正平连眼见许巍越说越有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派头,敲打了几句。
而后目光重新投向沙盘中,目光定在一点,随后开口吩咐许巍。
“派几个斥候,去前线探探,探一下对面的反应。还有,最近让那军营里些兵崽子们都把皮绷紧了!加紧操练!”
许巍身侧手握紧。
“大将军您还是担心……”
“不得不防。去吧,你吩咐下去后,便回你的城主府,你那些暗哨都借我用用。”
许巍朗声一笑,打趣江正平。
“你这倒是让我不太习惯了。这还是头一回要人跟我知会一声的。我不是给你另一块令牌了吗?竟然还会来知会我?稀奇。”
江正平闻言,瞥给许巍一个白眼,不悦道。
“这可是你说的。知会你是怕你最近要用人,好心提醒反倒是笑话我,滚吧你。”
说罢,随意抄起沙盘中的一颗小石子丢向许巍的方向,目标正是许巍未戴头盔庇护的头顶。
许巍伸手拦下袭击而来的小石子,笑了几声,而后将石子扔回给江正平,
“江正平你几岁的人了还玩小石头,还来打我?我这就回去跟我夫人诉苦去!你个没媳妇儿陪的糙汉子!”
边说边大跨步快步朝外走去。语气里是贱兮兮的意味十足。
江正平怒,撸起袖子朝外冲去,口中忿忿。
“许大山你有胆子再说一遍!有媳妇儿了不起!老子也有媳妇儿!”
只不过他追出去时,许巍人已经跑得没影了,江正平只能站在主帐口跺脚怒骂。
谁没媳妇儿!老子也有媳妇儿!
江正平想着,突然就熄了火,有些难过。
老子的媳妇儿,抱不着,隔着千里远呢……
嗯…想媳妇儿了,难受……(。??︿??。)
正在忠武将军府郝菁的房中抱着大孙子的闻氏忽觉耳朵莫名发烫,有些不适的转了转头,皱起眉头。
坐在床上喝着补品的郝菁注意到了,目光看了过来。
“阿娘怎么了?可是觉得屋内闷?”望着屋内燃着的两盆炭火,想着要不要让人撤了一盆。
闻氏摇头,将孩子放回给他睡的小床上,这才伸手摸了摸耳朵说道。
“无事,就是忽然这边耳朵烫得很,也不知怎么了?”
郝菁这才注意到闻氏右边红了的耳朵,挑眉笑道。
“在淮南,曾听过那边的人提过,耳朵莫名其妙的发烫,便是有人在念叨。想必是阿爹在北疆念叨阿娘呢。”
闻氏闻言嘴角翘起一抹弧度,又转瞬下压,轻咳一声。
“你爹他念叨我有什么用……”嘴角的弧度复又上扬几分。
郝菁看着,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