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
    刘鑫跟孙靓靓收了小摊刚到家，一进门刘鑫就嚷嚷起来，“孙靓靓，咱俩买房时，我爸妈可添了不少钱吧！他们敢来家里住一天吗？你说为了有个咱俩的生活空间，不让老人掺和，可为什么到了你妈这儿，什么都成特例了？让吃让住，像菩萨一样供着！”
    王姜上了岁数，睡觉浅，外边有一点动静就能惊醒。刘鑫故意大着嗓门说话，好让王姜听见。
    孙靓靓为难道，“那有什么办法？我弟进去了，我弟妹带着孩子走了，我不收留妈，难道让妈一个人住在老家吗？万一半夜有个山高水低的，没人在身边怎么能行？”
    刘鑫咳了几声，嗓门更大了，“咳咳咳！你这娘家真是个臭猪圈！钱嘛，都给了你弟弟，老宅子是你弟弟的，卖地的钱也是你弟弟的，咱什么都没捞着，就捞一个老祖宗在家养着呗！我真他妈亏大了！”
    孙靓靓尖利的声音似要将刘鑫压过，“我爸住院咱还没掏钱呢？娘家是没给我多少好处，可也没从我身上捞多少出去啊！就算扯平了！”
    “扯平？这能扯平吗？你妈住三年，吃穿用度哪样不是钱？我可没钱养她，要养，你养吧！还有，既然你把你妈接到市里来享福了，我明天也把我妈接来！这房子你妈没掏一毛钱都能占着不走，我妈拿了好几万为什么连门都不让进？”刘鑫把“你妈”和“我妈”，分的清清楚楚，两个人瞬间生分了！
    孙靓靓没法说不让刘鑫妈妈过来住，自己妈妈能来，婆婆也能来，况且买房时婆婆还给钱了，她要是挡着不让，明显理亏！
    “行，你妈来了更好，你妈给你做饭，我妈给我做饭，咱们俩的妈互不掺和，到时候别指望我妈帮你妈，我也不指望你妈帮我妈！”孙靓靓伶牙俐齿，像说绕口令一样。
    客厅里，可算消停了。
    王姜躲在被窝里，也敢大声喘气了，她听出来了女婿的意思，敢情是嫌自己白吃白喝？明天给他们点生活费，他会不会态度好点？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混的如此凄惨。记得女儿孙靓靓刚接她来的那天，好听话说了一箩筐，说就算孙志伟这辈子指望不上，女儿也能给自己妈妈养老送终！
    这才几天呐，女婿已经烦了。
    她深深的叹气，好想孙志伟能快点出来，一两个月都这么难熬了，住三年还不把她给憋屈死！
    王姜偷偷给秦笑笑发了一个短信，老人机没有别的功能，只能发短信，“笑笑，我想小泯，你看，我去给你接送孩子行吗？”
    她想混个地方求收留，可又不想说的卑微，始终在秦笑笑面前保持着曾经的威严！
    时间太晚了，秦笑笑早睡了，她第二天看见这条短信时，单纯的以为王姜又想打孙小泯的主意。
    她这个婆婆，实在让人头疼。
    回复道，“妈，不用了，我找到人接了，孩子我安排的很好。”
    秦笑笑也保持着她的倔强。
    王姜吃了闭门羹，没有再发第二遍消息的勇气。她不明白，为什么跟儿媳妇的关系处成了这样？她的脑子里，全是陈腐。觉得秦笑笑这些年在她家付出的所有，都是应该的，媳妇挣的钱，就是让大家花的。
    却没想过，秦笑笑已对她到了厌恶至深，看一眼都会膈应的地步。
    孙小泯昨天跟小胖结了梁子，今天秦笑笑亲自带他去学校找了班主任说明情况，并要求调座位。
    “老师，不能让小泯跟小胖做同桌了，昨天的事还没解决清，他们不能再出现新的危机。”秦笑笑态度很诚恳，为了尽快调桌，把昨天发生的事，也全说了。
    班主任能理解秦笑笑的心情，但是也有她的难处，“每个孩子都是这样安排好的，你家孙小泯坐在第四排，真不好弄啊！前三排的同学总不能往后挤，人家的家长知道了，也会找我问原因！他同排的四个都是女同学，肯定不愿意跟男生一个桌，如果再往后排换，你能接受吗？”
    他们班级一共就五排。
    再往后就是最后一排，犄角旮旯，老师最不重视，最看不见的地方。秦笑笑依稀记得，她上小学时，只有最差的学生，老师放弃的管教的那几个差生，才坐最后面。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老师？”
    “暂时没有，不然我早就将他们分开了，每个孩子都是家长的宝，人家都不想让孩子坐后面去。因为孙小泯一个人，牵动太多了，我们做老师的也为难！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可行，那就是升二年级的时候，座位会重新分配，到时候我再重新安排他！”老师也很恳切。
    “可是，现在小胖就跟小泯不对付！以后，恐怕......”秦笑笑很担忧，可老师也有难处，此时此刻，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孙小泯沉默了许久，在此时说话了，“妈妈，我不换座了，我不怕小胖，昨天叔叔跟我说，要做一个厉害的人，我再也不怕他。”
    秦笑笑真没想过，欧阳枫一句话竟会让儿子这么受用，咬了咬唇，皱眉问，“你确定......你不怕他了？”
    “嗯，不怕他。”孙小泯眼神坚毅。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保护妈妈了，是欧阳枫让他明白，要做厉害的人，才不会被欺负。
    班主任正愁不好安排，孙小泯的话，也算帮她解围，“小泯妈妈，你就放心吧，老师也会看着他们的，我一会儿叫小胖来办公室谈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儿发生。”
    秦笑笑只能祝福儿子好运了。
    工作问题，秦笑笑还在忧愁。
    眼看这个月交了取暖费和房租以后，她那点钱又捉襟见肘。姐姐定亲在即，她还没有像样礼物拿出手，划车事件也需要一笔花销，她粗略的一算，就算干保姆工作日结，都赶不上她的用钱时间。
    她记得上次需要钱的危急时刻，套了微粒贷里面的钱，现在再套三千，应该也能应应急吧！
    她心烦的拨弄着手机。
    微粒贷提示额度不够了。
    她又盯上了小网贷。
    三千块钱的额度很容易获取，某网贷直接给她批了五千。她将钱全部取出后，同样分了十二期，暂时解除了燃眉之急。
    秦笑笑尚不知道，她在一个无底洞里越陷越深，只是此时此刻还没有意识到。
    念着姐姐对自己好，她给姐姐买了双品牌鞋子花了一千多。剩下的钱，她全存了起来，以备急用。
    订婚日在几天后，秦笑笑回娘家时，大包小包拿了很多东西，姐姐的礼物，侄女的玩具，还有给父亲买的一套羊绒保暖内衣。
    这些年她愧对父亲，老让父亲担心她，她却什么都回报不了。
    秦家今天非常的热闹。
    秦秀早两天就回家订酒店了，订婚是她一手安排的，杨家人先来家里坐，中午去酒店吃饭，节省时间，也不用父亲忙着张罗。
    杨家爸妈早都来了，跟秦父热情的说话，唠嗑，客气又亲密。
    秦笑笑把礼物交到秦秀和秦福国手上时，他们只说笑笑长大了，沾上她的光了，却不知道她买礼物的钱，全是借着贷买的。
    人声鼎沸，在这样的日子，也没人会注意秦笑笑这个小人物。
    秦秀才是今天的主角。
    杨家爸妈和一并过来的亲戚，跟秦福国从家里聊到了酒店饭桌上。众人围坐了一个大圆桌，就在人齐了，菜也齐了，准备开席时，秦福国忽然难受的抽了几下鼻子。
    “她娘，你看见了吗？秀要嫁了，她选的人家不错，这家人都挺好。”秦福国的眼泪说流就流，很快从眼角，流至了嘴边。
    杨辉离他最近，从桌子拿了几张纸递给他，“爸，别难过了，我一定会好好对秀！感谢你为我培养了一个好媳妇。”
    说完，他起了身，端着酒盅就要跟未来的岳父举杯。众人呵呵一笑，以为这是开场时常见的一段煽情。
    谁知，秦福国的情绪更激动，他抽动鼻子，五官扭曲，像在对什么人自言自语，“要是二十几年前，我没有喝醉酒跟你吵架，今天，你就能看见秀订婚了！要是你那天晚上没有负气出走，也不会跟一个三马子车撞上，你也不会死了。”
    秦母出车祸，已二十余年。
    那时落后，肇事路段没有监控，秦福国从尸检报告中得知，秦母是撞到了三马子的后杠，身子钻了进去，碰伤了脑袋死的。
    杨辉父亲听罢，脸色陡然苍白，刚才的热情，一下变成惶恐，“二十年前，拉秸秆的三马子，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