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最近一段时间较忙。这不，刚从医院出来。”禹若冰想推辞掉。他挺纳闷的，市福彩中心充其量也就是市民政局下属的一个科级单位，但也会摆架子的，按照常理说，即便是有什么事，也该通过秦苏怡打招呼，干嘛要直接对话呢？
    “啊！您病了？”电话那边传来惊诧的声音。
    “我的身体好着呢。去医院是因为我们在那边有一个投资项目……”看样子，秦苏怡的嘴巴挺紧，压根儿没跟她的领导们汇报除了幼儿园捐建之外的其它事情。他索性直接说出来，也免得他们找她的什么麻烦。
    “既然这样，咱们见个面喝个茶总可以吧，有些事想坐在一起商量商量……”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在与秦苏怡单独相处的那座“茶韵飘香”茶餐厅，不同的是二楼的“蓬莱妙境”——一间带有鲁东海滨风味的茶室。
    待到禹若冰打车进入茶室后，才发现他与福彩中心的联络人秦苏怡并没有在座，心里不由地咯噔一跳：看来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哇。
    对面的两人面色不善，但见了禹若冰却又立马转换面孔，变成一副谦逊祥和的模样。
    上的是当地乃至北方已经小有名气的仙照绿茶。翟浩前副主任亲自端起紫砂壶为禹若冰斟茶，“禹先生，这可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雨前茶呢，听说您精于茶道，请品尝一下。”
    “嗬嗬，仙照绿茶是北方唯一南茶北移成功的名茶喽。不过说这是雨前茶，怕是有欺世盗名之嫌啊？”禹若冰倒也不谦虚。
    翟副主任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禹先生何有此话？”
    禹若冰笑答道：“我并非是诋毁仙照绿茶。所谓‘雨前’，是指二十四节气中‘清明’之后的‘谷雨’前采的茶。按照时间推算，应当是阳历四月中旬前后。你们是当地人，应当晓得仙照地处北方，谷雨时节大地刚刚回暖，那茶树连茶尖儿也没窜出头来呢，何来‘雨前’之茶？”
    福彩中心的两位一愣，略显尴尬，翟副主任还想争辩几句：“也不尽然吧，如今这蔬菜都有反季节的‘大棚菜’，兴许这是从大棚里栽培的茶树上采摘的嫩芽呢。”
    “翟副主任此言差矣。名茶之所以有韵味，盖缘于其茶树滋生于天地之间，经风浴露饱受天地之灵气。在大棚里种植的茶树，又如何能吸收大自然的雨露灵气，其品质自然比起天然的差多了。” 禹若冰反驳说。
    “咱仙照不仅有雨前茶，还有挺贵的明前茶呢。” 翟副主任还有些不服气。
    禹若冰摇头断言道：“那纯粹是故弄噱头，说它是假冒伪劣也不为过！”
    “好了，咱们又不是市场监督局的，不必为这什么‘雨前’‘明前’正名了。上的这茶味道还算不错，就权当是好茶喝呗。” 贾主任笑眯眯地当和事佬，端起紫砂茶杯说：“禹先生，自您中奖签约之后好久不见，这茶权当代酒敬您一杯。”
    禹若冰自然也不会再争辩，在翟副主任续杯之后，便微笑着开口问道：“我这人不喜欢弯弯绕，俩位主任诚邀我喝茶，有什么事就直截了当地对我说吧。”
    看到对方如此开门见山，翟副主任扶了扶眼镜框，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幼儿园的封顶仪式过后，我们批评了小秦……”
    “她做的挺好哇，与我的委托人韩芳园长相处的挺融洽。为什么事要批评她？”禹若冰心中警惕起来。
    “当初我们协议是您捐建幼儿园，可是没有说还要建两栋宿舍楼。在您增加注资后，小秦并没有向我们汇报过，这是她的失职！” 翟副主任正色说道。
    “哦，我从奖金中拿出三百万来，的确是按照我和韩芳园长商定的方案建设那座幼儿园，那些钱只够建造幼儿园的教育教学楼和配套的教育教学设施设备。”禹若冰觉得很有必要解释一番。“加建宿舍楼的费用不在已捐赠款之内，是我另外追加的。”
    “嗯，捐赠协议书上是这么写的。”俩主任点头认可，翟副主任追加一句：“可是您又提出要为员工们建宿舍楼，这是协议中没有的内容，而且并没有追加补充协议哇。”
    “我的目的是为这座幼儿园的老师们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条件，与原先的捐赠协议没有关系。”禹若冰冷脸了。
    “宿舍楼也是这座幼儿园的配套设施啊。您应当事先与我们进一步协商，签订补充协议，或另外签一份协议，并按照约定付管理费……”翟副主任又扶了扶滑移的镜框，终于放下脸皮，毫不掩饰地说出了目的。
    “打住！我已解释过，也向秦监事声明了，加建宿舍楼那是另外一项投资，与捐建幼儿园既不矛盾也没有直接关联，我压根儿就没有打算再签什么补充协议！既然这是我与幼儿园单方面的事，与福利彩票中心无关，秦监事当然也没有必要向你们汇报。”禹若冰沉下脸来说道。显而易见，他说这些话是要把秦苏怡择出来。
    茶室内的气氛陷于沉闷，大家都端起杯来低头啜茶，半晌没人言语一声。
    好一会儿之后，翟副主任才又开口说：“禹先生，据我们所知，那两栋宿舍楼可是建在幼儿园规划的地皮上啊……”
    “那又有什么？本来就是为幼儿园的教职员工建的宿舍楼，建在幼儿园的地头上很正常呀。”禹若冰何等敏达，马上就意识到对方是打算在地皮的归属上做文章谈条件。人们大抵知道，幼儿园审批的是教育用地，属于公益性质，一亩地的使用费三十万元左右，所以开工之年已经向市政府缴纳了百把万的土地使用费。倘若建在幼儿园之外的地段，即便是按照建设用地，这百把万大概还不够征用一亩地的，尽管那里原先是一片荒滩地。
    其实，当初打算加建宿舍楼时，禹若冰指定要建在幼儿园内的地盘上，固然是为了让老师们上下班方便，但更深层次的用意，就是沾了这地价差的光，尽可能地减少额外投资。福彩中心这帮人精的像猴，何曾又不晓得这其中的道道，所以才使出这杀手锏来拿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