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从城门进城的人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每个城门口都张贴着一张告示,上面的内容都一样,有人轻声读了出来:“九州府现准备清理北边的无边沼泽,变废为宝,让其成为良田,现招募民工,官府提供食宿,以其做工表现赏赐良田五到五十亩不等,头三年官府提供种子,不用纳粱,有意者请到城内报名……”
众人听完,全一窝蜂的往城内跑,只有八个报名点,早到能早点报上名,刚好现在没什么活,去出点劳力,就能有免费吃住,还能有免费田产,这等好事谁不想要?
金山寺和银山寺里的军队已经搬去城外,寺庙不复存在,张武也不想复原,收拾一下就成为了这次报名的地点之一,地方够大,一溜几十张桌子摆开,后面坐着一个先生,桌子上摆着文房四宝,旁边有专门服侍的人。
“性命。”
“张二狗。”
“大名,不是让你说小名。”
“俺就这一个名字。”
“家里还有何人?”
“就我一个,爹娘死的早,没钱娶媳妇,让我报个名吧,我要挣几亩田回来,好好种庄稼,娶媳妇。”
“拿去,带着这个三天后早晨八点之前到北门外集合。”
……
“姓名。”
“田大壮。”
“家有何人?”
“家里还有爹,娘子,两个孩儿。”
“家里有几亩田?”
“四亩薄田,每年交完税根本不够吃。”
“好,这个拿好,三天后……”
……
“姓名。”
“孔有才。”
“家里还有何人?”
“爹娘,娘子,三个孩子。”
“家里有多少田地?”
“……”
“你得实话实说,如果你说了谎,官府会追究你的责任。”
“有良田二十亩。”
“那你为何还要去干这苦力活?”
“谁不想生活更好,苦点累点也能给孩子多留点。”
“实话告诉你,这次主要是针对没有田地或者田地很少的贫民的,让他们有机会获得田产,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你报名可以,到最后不一定能分到多少田产,现在酒厂那边也在招人,你可以去那边看看,每月都有几十文的工钱呢。”
“真的吗?在哪儿报名?”
“从南门出城,往西走,就在江边,不到三里地。”
“好勒,我这就过去看看。”
……
场面十分火爆,几个招工的地方都排了长长的队伍,报名处就有粥棚,为路远无法回去吃饭的人提供一顿免费的粥菜,很多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也能吃到免费的?
大帅的临时会客厅内,坐着目前九州军政界地位最高的几个人,黄云也在列,今天他是主角,因为他在要银子,这几天支出太大,他有些撑不住了。
“刘帅,府库剩下不到一百万两银子,接下来就是清理沼泽,这个工程需要的银子不计其数,我怕撑不过三天,到时工程刚开始,我这没银子了,岂不是有些儿戏?”
“黄都统说的大家都听到了吧,没银子啥事都干不了,两个王府没收了多少银子?”
“禀大帅,我们遵照您的指示,取其一半,总共七百一十二万两纹银。”
“银子呢?入库了吗?”
“还没有。”
“为什么?”
“我们刚清点完,还没请示大帅怎么分配,不敢擅自做主。”
“这有什么请示的,全部入库啊,这是九州城的财富,全部转交给黄都统。”
刘帅对黄都统说道:“老黄,银子的事交给我,工程得干好了,修水库,修河,修路要统筹安排,不要工程做到一半,发现这儿要改,哪儿也要变,劳民伤财啊。”
“大帅放心,黄某定把事情干漂亮了,只是我现在主要精力都在这个工程上,城内的治安民政就顾不过来了。”
“这些交给周总管吧,让他先屈尊对付一段日子,老周,没问题吧?”
“大帅,没问题,我一定干的漂漂亮亮的。”
“以后我们都是同僚,别叫我大帅,叫我老刘比什么都亲切,旁边董大帅还在呢,你叫大帅谁答应合适?”
众人越发轻松下来,这种氛围不可多得,以前官场上叫错一个称呼,立即就会万劫不复,还想着什么拉近关系,纯粹扯淡,刘大帅果然非平常人,不仅不贪银子,为人随和,知人善任,跟着这样的人走,肯定会很舒服。
新任学政赵铭斟酌了一下,趁机说了学堂建设的事。
“我初步统计了一下,九州下属有一府十三县,大的县有一百五六十个村子,小的也有近一百个村,总共一千七百四十二个自然村,三百多个村已经有了学堂,也就是说我们要新建一千四百多个学堂,每个条件再简陋,五百两银子总需要吧?这就需要七十万两,先生从何而来?目前各级县学府学总共有三百多名读书人,加上以往的,大概能凑五百人,还有不愿意去做先生的,这个缺口很难填上。”
“老赵辛苦了,说的情况都是事实,银子不用操心,很快盐商大会上会收到一笔不菲的银两,至于缺少先生,那就只能从外地想办法招录一些,每个月一两俸禄,住在学堂,吃喝让村里轮流送,怎么样?”
“这个条件应该能招到一些,但也别太乐观,离乡背井的都不太乐意。”
“老赵说的在理,这样吧,先从现有识字人里面挑一些去村学,碰到好苗子送到县学,村学就是认识字,对先生的要求不高,老赵,县学的先生你可得把好关,不能耽误了人做学问。”
“我明白,按照大帅的想法,应该就差不多了,只是小孩去县学吃饭,睡觉都是问题。”
“所有县学都配备宿舍和食堂,一共十三个县,花不了多少银子。”
“周总管,以前你们俸禄是怎么发放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从神龟国皇帝那讹点银子花花,谁让咱们到处都要银子呢?”一直没说话的张武突然抬头询问周总管。
“这没什么不可说的,神龟国都是一季度发放一次,按道理,这次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如果你向朝廷上书讨要清理沼泽,建学堂的银子,他们会不会给?”
“他们才不关心这些,肯定没门,不找你要银子就不错了,还想着从他们那儿拿出银子。”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师出有名了,周总管,立即写信给神龟国朝廷,就说为了江北人民的幸福,你决定开村学,开农田,把事情写的越大越好,要的银子越多越好,神龟国肯定不同意,以后咱们结盟的消息传出去,大家都会认为是神龟国的错,把人民不当人,所以九州府才跟别人结盟的,这封信你就说是第五封信,前四封石沉大海,又催促的,这样他们内部就会疑神疑鬼,咱们躲一旁安心发展,要不了一年,攻守之势异也。”
大家齐声称妙,周总管叫来师爷,把意思一说,写好盖上大印,让立即送去京城。
“今天探子有反馈,在九州城以东三个渡口抓获八个前往京城送信的人,口供也已拿到,董大帅,我把名单给你,你看什么人合适换一换吧,这些应该都是朝廷安插在几个大营里的奸细。”
董大帅点点头,朝廷有人安插在军队里一点都不稀奇,既然抓到了,换一批就是。
大家计议已定,分头行事。
盐商大会顺利召开,此时张武已经踏上去镇东城的路上,他没走水路,从沼泽地上横插过去,一路上都得小心翼翼,一不留神陷进去,很是麻烦,张武手中拿着一根长点的竹竿,要是陷进去,立即把竹竿打横,这样抓着竹竿可以爬起来。
这鬼地方商人才不会来,挣不挣到钱另说,小命都赔进去了,不划算。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沼泽地,张武深信一年两年是完不了工的,只能步步为营,先把路修通,其他的治理一片,定居一片,只有让人看到希望,流民们会自发来这儿重建家园,只有发动群众,善加引导,这种大工程才会有建成的一天。
走了五天,张武终于走出沼泽地,这还只是这块巨大沼泽地的一小点,要想横穿,没有一个月都别想。脚踏实地后,张武浑身轻松,感觉自己像是学了轻功一样,稍一抬脚,差点把自己掀翻在地,他娘的,要是有条好路,一天就过来了,比水路还快。
天黑之前进了镇东城,张武立即找了间客栈住下,好好的清洗了下自己,倒头便睡,这几天实在把他累的不行,没想到走路也这么累。
第二天,张武找了家不错的宅院买了下来,等父母一到就能住进去,他没让亲卫跟着,这镇东城他是第一次来,没人认识他,前呼后拥的办事还不利落,亲卫们却十分尽责,离他不到二十米,远远吊着,生怕让张武遇到危险,大帅可是说过,张武的性命非常重要,容不得半点马虎,一旦张武出了事,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买完宅子,张武在镇东城随意溜达,看看市面繁荣情况,以后镇东城和九州城互为犄角,商业互通,两者之间最好互补,而不是竞争关系。
前方有一个十字路口,相当繁华,张武信步走着,饶有兴致的四处观望,突然,嗖的一声,一道黑影扑面而来,快,实在太快了,张武只来得及偏了下脑袋,右耳一疼,被刮掉了一层皮,张武下意识的用手一摸,湿漉漉的,有血,拿回手掌一看,黑色的,我拷,有毒。这是他最后的念头,然后人就软软的倒在地上,后面亲卫吓了个半死,飞奔上前把张武围在中间,生怕有人来个二次刺杀,只一人伏地观看张武情况。
“不好,有剧毒,必须尽快诊治,大家伙听着,谁能告诉我最近最好的郎中是哪家?怎么走,一两纹银赏钱。”这名近卫虽然很着急,但没乱了分寸,其余几人还是分四方站好,都做好战斗准备,不给敌人第二次袭击机会。
很快就有人指明了道路,两人抬起张武,剩下六人分列左右,快速向医馆跑去。
张武好像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他躺在一张大的出奇的床上,身边站着好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个个出尘脱俗,清丽动人,让他不好意思直视,只敢偶尔漏一条眼缝偷偷看一眼。
“姐姐,夫君眼皮子直抖,是不是要醒了?”
“我也看见了,我们把豹大哥叫进来问问吧,他经验丰富,应该知道怎么回事。”
不一会,一个粗犷大汉走了进来,张武很是鄙视,九个美丽动人的小姐姐,中间夹了个猪八戒,怎么看怎么别扭,等等,猪八戒是什么?我怎么说他是猪八戒?难道是头猪吗?
“豹大哥,夫君眼皮子直跳,是不是快醒了?”
豹青山上前观察,张武不敢动了,眼睛闭的溜严,这个野蛮人,可别看出破绽,我还想多看看这些小姐姐呢。
“没有啊?你们是不是眼花了?这也没到一天啊,以你们夫君那祸祸人的本事不会这么快醒,只有小半天了,再坚持坚持,很快就过去了,你们不用一直看着他,八个人打麻将,一个人看着,轮换着来多好。”
豹青山嘟嘟囔囔的走了出去,在外面亭子里坐着,他是门神,不能让任何人进去,自家兄弟的安危他还是挺上心的。
九个小姐姐不放心,还是围着他,张武越看越喜欢,差一点流出了口水,赶紧不再偷看,真的闭上了眼睛,不大功夫又睡着了。
医馆里,大夫正在清毒,幸好送的快,毒性没有蔓延至心脏,大夫妙手回春,放了张武很多血,里面毒性大多流了出来,剩下的一点已经无大碍,休养几天就好了,就是耳朵留了个疤,右边耳朵的耳垂掉了一小块,可怜的小张武,破相了。
张武慢慢睁开眼睛,刚才的梦境渐渐远离,终至不再有丝毫记忆,他看看周围几张焦急,欣喜的糙脸,刚发生的一切回到了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