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板房内,由几根木板搭起来的床板上,白发苍苍的妇人满脸褶皱,躺在上面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呼吸让人得以判断,她还活着。
这一刻,李玄心如刀割。
他忽然觉得:对沈墨竹和廖景渝的惩罚,是不是太轻了?
双膝一弯,重重磕在地上。
霎时风雷大作,整个海州下起瓢泼大雨,仿佛天地都随之悲痛呜咽。
垃圾场出口,好不容易得以起身的廖景渝,惊恐地发现双手停不下来,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只能拼尽全力将耳光打在自己脸上,啪啪作响。
瓢泼大雨落在身上,冰冷,刺骨。
已经红肿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垃圾场里边,板房内。
李苍河神色黯然,怀着无尽心痛,缓缓开口。
“小玄,要学会隐忍,现在的我们,斗不过江家,除非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否则就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你,明白吗?”
“所幸苍天有眼,你安然无恙地……”
哼!
李玄抬头,望向虚无深处。
声音冷漠似冰刀。
“天若有眼,李家不会变成今天这般。”
咔咔嚓——
一声惊雷,驱不散人间冰冷的阴霾,大雨瓢泼,扑不灭李玄满腔的怒火。
虚无深处,一道影子瑟瑟发抖。
直到,李玄收回目光。
一双手,轻轻搭在母亲干瘦的手腕上,法力丝丝流淌,修复残破身躯。
血肉充盈,白发变黑……
李苍河震惊:“这,这这……”
片刻。
姜怀柔苏醒。
“老公?你……”
僵硬的话语尚未说完,姜怀柔便是看见床边跪着的年轻人,眼皮一跳
唇齿微微颤抖着,轻声问道:
“小玄?”
“小玄,是你吗?”
她在害怕。
怕这是一场梦,怕声音稍微大点,梦惊醒。
只是,眼角两行热泪,止不住地流淌下来,湿了鬓角,润了脸颊。
李苍河揉揉眼,笑道。
“老婆,这不是梦,是真的,小玄回来了,咱儿子回来了。”
李苍河上前,扶着姜怀柔坐起,温柔地帮她擦拭眼角。
“小玄回来了,你也醒了,这个家,重新变得完整起来了。”李苍河抬起头,红着眼睛:“老天爷,你终于睁开眼了吗?”
咔咔嚓——
一道闪电,照亮人间。
仿佛是在回应李苍河。
门外风雨越发的狂猛,好似要把这大地冲破冲散,再换个人间。
咳咳!
李玄轻咳两声,说道:“爸,您别为难老天了,祂也不容易。”
凌厉双眸,透过穹宇虚无望去。
一道瑟瑟发抖的意志,惊恐地望着李玄。
“你,你不要太过分啊……”
“我跪父母很正常,是你别太激动了,吓着我爸妈,可不饶你。”
李玄唇齿轻颤,发出只有天道能听见的声音。
下一刻。
风雨停歇,晴空万里,蔚蓝的天空清澈如洗。
“小玄,你……过来,让妈好好看看。”姜怀柔招招手,待李玄靠近些,伸出双手捧住李玄脸颊,仔细端详。
“妈,雨过天晴,您和我爸也该离开这里,咱们回家。”
李玄扶着姜怀柔站起来。
姜怀柔一愣。
“我好了?全好了?”
她还以为,即便醒过来,也得好久恢复身体。
此刻精神倍爽,浑身充满力气,就像是回到二十多岁那个精力充沛的时刻。
再看看老公李苍河,跟儿子站在一起,哪像父子?
简直就是哥儿俩。
李苍河深深看一眼李玄:“小玄,你这是从哪学来的医术?”
“这不是医术,是仙术。”李玄纠正道。
面对父母,无需隐瞒。
李苍河微微蹙眉,没再问什么。
姜怀柔一手拉着李玄,一手拍拍他肩膀:“好好好,仙术,仙术,我儿子成神仙了。”
尽管她看起来不怎么相信。
那双眼睛里,母爱和幸福,都是无法掩饰的。
劫后余生,家人团聚,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吗?姜怀柔心中已经别无所愿了。
李苍河神色凝重,道:“小玄,你可能还不知道,江家在垃圾场四周布满摄像头,只要我和你妈离开半步,立刻就会有人赶过来。你妈之所以昏迷,就是一个多月前我发高烧,你妈想偷偷出去帮我买药,让人打成这样的……”
“如果不是叶青凰及时出现,制止对方,你妈可能……可能她已经……”
李苍河很激动,声音逐渐颤抖。
李玄眯着眼。
“叶青凰?”
“是自导自演,惺惺作态吗?”
李玄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当务之急是带爸妈离开这里,光明正大走出去,向江、叶两家宣告李家的强势回归。
安置好二老,再对恶徒一一审判。
“爸,妈,别担心,有我在,往后,谁也甭想欺负你们。”
李玄左手搀着母亲姜怀柔,右手拉着父亲李苍河。
迈开大步,走出临时板房,朝着垃圾厂外大摇大摆走出去。
没有任何掩饰,所有监控,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
他们只看见了李苍河与姜怀柔,却看不见夹在中间的李玄,那里仿佛透明,屏蔽了所有电子信号。
“麻了个巴子!”
一个昏暗房间里,一台监控电脑前,一个膘肥体胖的光头破口大骂。
掏出手机,拨电话。
“喂?喂!喂!是我,我是吴凯,垃圾场那两个老不死冒出头了,看样子是想潜逃,给我抓住他们,往死里打——”
“记住,往死里打。”
吴凯挠了挠光头,恶狠狠重复一遍,随即挂断电话。
不断切换监控,盯着李苍河夫妇一举一动。
画面中。
两辆面包车飞驰而来,溅起一片黢黑污水,急刹车,停在李苍河夫妇面前。
车门打开,下来将近二十个人。
拎着棍棒,杀气腾腾。
“给我打——”
黄毛青年摸了摸鼻环,抡起黑黝黝的铁棍,朝前一挥。
身后,十余人大叫着,争先恐后冲了上去。
黄毛一甩头,冷笑道:“兄弟们听好了,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出了事,凯哥兜着。”
李苍河撸起袖子,一脸凶狠。
“老婆,小玄,你们先走,我来拦住他们。”
“爸,一群宵小,何需您亲自动手?”
李玄淡淡一笑,唇齿间轻轻吐出一个“跪”字。
扑通!
砰!砰!砰……
十余人相继下跪,上半身由于惯性继续向前冲,都整齐划一地亲吻大地。
有人运气不错,一头扎进垃圾沁出液,品尝复杂滋味。
“什么情况?”
姜怀柔懵了,李苍河也懵了。
黄毛一群人,同样一脸懵逼,膝盖好似被人用铁钉钉在地上,根本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