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月看着外面消防直升机飞过。
    “万一，这做疫苗的人也没有了怎么办？我觉得马上要到我们了，这次大危机，关系到每一个人，这些年所有的危机，都关系到每一个人，你说，人病了之后又不能继续工作，有些岗位又不能没了人，有些必须需要人的岗位上的染病率又很高，真不知道这世界究竟要变成什么样子！”
    孩子的奶粉眼看要不够吃了，现在闹闹已经满地爬了，需要。
    他们两人只能庆幸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能一直在家里面相互陪伴，照顾闹闹。
    闹闹现在不说话，也不叫“妈”，也不喊“爸”，嘴里面连“咿咿呀呀”也没有，有时候会念叨着谁都听不懂的一些什么东西，大多数时间他就是安安静静自己玩，不是爬来爬去研究某样小物什，就是一直摆弄毛绒玩具。
    他既不是胡乱的摆动，也不是无聊的甩动，有时候就是坐在地上，将玩具拿来，然后松开手，听玩具落在地上的声音，好像在研究自由落体。有时候觉得有意思了，就会笑一笑，而且有时候会笑得很开心。
    敲门声响起，这时送东西的人来了，他们需要等待二十分钟后才能开门，甚至要等更久。
    谭月说：“孩子没有奶粉了，我们跟人家说一下吧，这罐再有个四、五天就见底了，多备一点吧。”
    “好。”
    谭月打开手机，地下城地图上显示，他们居住的宿舍区还是显示着绿色。
    在地下城的西边，那一片是最严重的，是大片的红色，里面夹杂了点点的黄色，西南方有大片的黄色，只有东部，中北部是绿色的。
    “还是绿的。”
    “绿的就行。”
    二十分钟过了，谭月给家里消了消毒，喷多喷少都不放心。喷多了，家里有孩子，会对孩子的健康造成影响，喷少了，又不能有效得进行杀毒。
    开门前，谭月带着孩子进了里屋，关起了门。
    崔旺在门前喷了几下，然后快速打开门，把外面的箱子拖了回来。做好消毒，打开之后，东西给的比上次还少。
    “看看，比上次的还少，食品工厂有些没停工，真是谢天谢地谢人民了，能产出几个地下城一个月的吃食，就算不错了。”他翻了翻，“呃……有泡饭，几片药片，一小瓶的浓缩消毒剂，还有两罐奶粉！尿布，干菜包，蚯蚓干，两根笔，一个小皮球……”
    谭月在屋里头听着，说：“还有小皮球呢？”
    “总结，这次用的玩的东西挺多的，但是吃食比之前少了。”
    “那我出去吧。”
    “别，先等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过后，崔旺感觉自己没什么变化。谭月从屋里出来，伸懒腰，打哈欠。
    两人清点了物品，算一算顶多能坚持20多天。
    崔旺看着谭月把一件件东西都摆好，说：“吃的东西确实变少了，希望以后不会越来越少，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谭月转脸瞧了瞧崔旺，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长时间的生活已经让他们心灵相通。
    “我知道，你是想到陈娇了，我觉得你甚至还有点窃喜呢。”
    “窃喜有点吧，还有呢？我还想别的了。”
    “还有……这还有啊？你说你都想到陈娇了，那肯定是冬眠呗，结婚这些年，我都快把你脑袋思维方式摸清了，你应该稍微变变了，这样下去，玩游戏每次都是我赢的！你现在想到冬眠也没有用了，如果是三年前，你在三年前提出来全人类冬眠，就算，咱们再次就算一下！”
    他们两个已经这么“就算”了很多次了。
    谭月将闹闹的玩具拿给闹闹，从屋里出来对崔旺说：“就算联合政府同意，用那三年时间不去建造地球环轨，而是建造足够全人类使用的冬眠舱，现在也差不多到了半数人类冬眠的时候了，是，冬眠确实能躲过这次的病毒危机，如果真的冬眠了，这次的流浪病毒危机很大可能就不会出现了。你是要说这个吧？”
    “嗯！不愧是老婆大人，这正是我想说的，其实啊，我这些天也想了想，如果说地球环轨和数以万万计的冬眠舱同时制造呢？”
    谭月乐了。
    “瞎想！你呀，尽说一些不在现实里、又只在过去的东西，哪能同时制造？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如果要是一面建造地球环轨，又一边制造冬眠舱，就单单一亿台冬眠舱，那得耗费多少东西！如果真是那样，我们现在可就连泡饭和蚯蚓干都没得吃了，更别说是孩子的奶粉了，下半年怎么样还不好说呢，如果年底的时候，这危机还没有过去，唉……我都不敢想，咱们那时候还能坚持住吗？”
    崔旺心里也没底，但他有了办法，是无奈之下的办法。
    北京地下城到目前为止，不论直接还是间接，因流浪病毒而死的人已经超过两万了。
    谭月看着崔旺在认真想事情，她没打扰，跟着安静地琢磨了起来。
    42岁还是42岁，这个阶段是鬼门关，随着患该年龄阶段病率的提高，鬼门关变得越来越真实，也越来越近。
    谭月觉得她会离开爱人，会离开心爱的孩子，到了那个时候，可能她就得一个人到隔离区去居住，到那全都是红色的区域中，想想就觉得的可怕。如果真的到了那里，等待着她的可能就是死亡了，或者是一直被痛苦的折磨。
    崔旺来到谭月的身边，拉了拉她的胳膊，柔声说：“都是我不好，这些年我都把你传染了，你现在也爱瞎想了，实在不行，我还能跟上面说一说，陈娇的长期冬眠试验资格就是我求人家来着。”
    谭月一惊，她知道崔旺是什么意思，脑中的悲伤情绪一下就被冲跑了。她甚至有些生气。
    “你要把我送去冬眠？”
    “我知道你担心，但当下除了冬眠，还有其他的方法吗？现在开始制造让全人类都进入冬眠的冬眠舱数量，三年后都不一定能够，只要有民用的，就怕有一个，人们不得挤破头啊，那玩意儿就像是死水中的救生艇一样。”
    “我不！我没事了！行了，我不想了！”
    “老婆，现在是难，但我在呢，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都在。”
    “行，不想了，不想了。”
    崔旺心里也是怕的，他和谭月想的是一样的，害怕先一步离开这个家，到那个感觉跟关着异形一样的隔离区去，如果情况一旦变得更糟，要离开谭月，离开儿子，离开亲人，哪一样都让他受不。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让自己垮掉。
    闹闹醒了，没怎么闹，谭月抱着闹闹逗了逗。
    “对了！周老师联系你了吗？他怎么说现在的情况？他有说什么吗？”
    “嗯？没啊，怎么了？”
    “你不是有那个会嘛，周老师没联系你？”
    崔旺摇摇头。
    “你有办法了吗？”
    崔旺慎重地想了想，深出一口气。
    “有吧，有办法，但不是解决流浪病毒的办法，所以可能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是现在的情况……简单维持地下城的基本运作还是没有问题的，如果我有详细的一手资料就更好了，就今天发出的布告来看，大人们现在确实不行了，给咱们送东西的都是20多岁的志愿者，他们还稍微好一些，现在就是谁出去谁躺枪，咱们地下城范围内现在还有可用网络，现在没有坏掉，一旦可用网络没了，那就全完了，如果让孩子们动起来，起码我们的地下城不会崩溃。”
    谭月看了看闹闹，说：“你想让孩子们上去顶？”
    崔旺点点头。
    谭月想了一下，说：“那你给周老师发个消息！你有人家联系方式吗？”
    “有啊。”
    “那你赶紧发一个，主要问问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更多的消息咱们也不知道，纯属干着急！”
    “那……我就以提供观点的方式发过去邮件？可我并没有更加全面的信息啊，这么草率的发，适合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之前你那么离谱的事情都去找人家了，这次说不定会有好的结果呢！不要耽误时间了，今天发了吧。”
    “那我多写点内容。”
    “嗯，多关心关心人家，要不到那部分我来写。”
    电子邮件内容不多，但是比较饱满。
    崔旺首先做了乐观的假设，流浪病毒能在三个月内完全清除，这三个月，只要人们和地下城不崩溃，就能够坚持到疫苗被研发出来的那一天。
    其次是悲观的假设，也是更加贴近当下情况的，那就是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掌握解决这次危机的知识和技术，所需要的时间大概要一两年。如此情形，地下城是坚持不住的，三个月足以彻底崩溃，那么接二连三，最后世界上将不会再有国家。
    他认为这次的目标是很明确的，针对地下城，针对每个国家，针对联合政府，针对全人类展开了攻击，他不认为是太阳信徒干的，也不似绝望派的手笔，应该是更加极端的组织，例如毁灭派的人，但是他们的规模还远没有达到能够在世界各个地下城同步行动投毒的地步。
    他对当前已知的地下城情况做了浅薄简单的分析，而后提出了让孩子参与社会运作，深度参与，甚至就只有他们。
    之后，谭月润色了一下。
    说是当天发，结果写完的时候，早已经是过了凌晨。
    睡觉时，崔旺轻轻揉了揉谭月的肚子，说：“瘦了。”
    “你还说我呢，你也瘦了，你现在跟我的体重差不多了，你说你多瘦？”
    “会胖起来的，等危机过去，大家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周喆直正在审阅有关流浪病毒出现前后的资料文件，这些数据和信息太过于庞大和复杂，他脑中也有了些许清晰的想法。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亮了，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向亮起的屏幕看去，最新提示是崔旺发来的。
    终于能够抽空喝一口水了，周喆直放下手中的记事本和笔，将厚厚的文件袋向一边推了推。
    他将脑中的一些想法整理了一下，这才拿起手机开始查看信息。
    这条消息一下就把周喆直脑中混乱的那一部分理顺了。
    “呵……想到一块去了。”
    这是一个维持下去的办法，很多地方需要人，但是当下就是没人。
    如果孩子在一次染病之后，能够可能免疫，或完全免疫，或者从另一方面来说，病毒不会再次选择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孩子们反倒是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地下城中有很多重要岗位上的人正在迅速被流浪病毒吞噬，一批一批的。
    现在，大人“靠不住”了，这种靠不住就像是被毒株拿着浆糊糊住了脑袋，甚至一般的岗位都不再适合他们了。
    这就造成了很多需要人来完成的事，不做不行，做了一定会发生事故，这是没有办法避免，谁也不知道谁会在下一秒倒下。
    后来的紧急物资运输小队，运载车驾驶员带着一整车厢的物资开下了山谷，车毁人亡，还有上面珍贵的物资，失去其中哪一样都是令人悲痛和惋惜的，尤其是那些无畏的勇士们。
    不仅如此，包括运输机在内各类空中载具，一旦出事，没有轻微磕碰这一说。
    这样下去，就连军事国防都是一个摆设了。所有的机构都不再拥有完整的职能和效果，对国家，对社会，对人民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那些都是由人构成的，而人随时会病变，变得“不中用”，“靠不住”。
    孩子，成了一个好选择！
    同时，毕竟那些是孩子，谁也不能保证孩子上了那些岗位，就不会发生事故，甚至是比原来患病的大人在岗时更加多呢？
    这都是一个未知数，而且要怎么培训这些孩子呢？孩子年龄小，没有经验，体力能力相对较差，可能在某些方面会使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但，同样的，想要避免孩子可能会造成的问题，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启用人工智能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