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路且徐行
作者:从心铁树   武冠绝剑最新章节     
    “好,好,好!看来柳剑仙摆明是要护汪家那小子了,我郭磊才低技贫实属无能,守不住对我门不敬者,甘愿领罚不计生死。可此时今日,你柳剑派同我鬼手门的梁子便是结下了!杀我堂主,上门挑衅,不法不敬,不尊不善,恃强豪夺,仗势欺人,种种罪责我郭磊一一记下,日后定会表明门主,诚领鬼手门上下前往柳剑派,去讨要个公道!”郭磊一把扯下衣袍,狠掷于地:
    “起身!回栈!”
    径自打头在黑袍人簇拥中疾步回了客栈,彼时再见不得剑拔弩张之势,一众尽去。
    “来便来,怕你是不成?”柳承惠小声嘀咕,又踅去了柳承恩一旁,说道:“不怕鬼手门来寻死,哥,你当真仗义相帮,果是大丈夫。”
    “如何相帮,惠弟,你莫要乱言引了我们两派嫌隙。我不过要带回我派门弟子而已,是他郭磊意欲施钉留我,还不容我们自卫了不成?他旗下堂主是汪毓所杀,与我柳剑派全无干系,我也许他去追,自己不去,怪得谁,谈甚么仗义不仗义、丈夫不丈夫的。”柳承恩正身言道,中气十足洪音也厚,故意使着内力将此音扯至甚远,只叫客栈内听得真真切切。
    “哼!欺人太甚!”郭磊急匆匆气腾腾去了客栈,坐于堂中自然是听得栈外声音,一掌将身前木桌拍碎,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声是从牙间错出:“传书下去,皮卞齐身死,候知客不明,旗下铜手堂与并铁手堂众人并入银手堂,日后待开帮门大会再选堂主,却再商议。”起身负着双手只在堂内乱踱,又急切说道:“慢着,不急先传此书,且上禀门主,言说候知客叛门,伙同柳剑派万剑宗一众并欺鬼手门,此次纷乱当是由他作梗叫我等顺不得事,如此想来,韦堂主事宜想必他也知得,必擒,必擒!却待压回帮门帮规处置。那个唤作汪毓的,千刀万剐生死不管,遇得了杀便杀了,解门之危泄我之恨!”郭磊眺过木窗看向柳剑派众人离去身影,激动难禁面也涨红如是敷了一层绛料,青筋暴跳胸口起伏是遏不住的怒意:“遇得柳剑派的,也都杀了,都杀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颓颓又跌回了座椅:“柳剑派暂时动不得,罢罢,合该吃了此番龌龊气,忍则忍矣。”
    一时尽皆默然战战兢兢,何敢答话,黑袍们只便埋着头生怕目神对上吃了晦气,贾峰流不得已硬着头皮好话说尽只把当作自家的婴孩来劝,终是哄得郭磊舒颜。
    栈外,只闻柳珋哭说道:“汪英雄遭得鬼手门的掳走了,生死不明,大师兄,我们快去寻他吧。”
    “不妨,若要身死当下便了,何至于冒死抢逃了去,眼下担忧的却不是出得的二人,却实为栈内虎视眈眈的一帮,若叫他们追出,留不得活。”柳子瑾道:“那么,承恩师兄,我们便于此处多呆会如何,监察着鬼手门的动向,可教汪兄弟能去得远些。”
    “嗯,我们径自进了客栈,管顾住房食饮便是,一来休养生息时也可监督鬼手门动静,二来么,哼哼,好好恶心一番这个鬼手门,便就于他眼皮底下聒噪逞威,能奈我何?我与子瑾在此,料得鬼手门不敢胡来。”柳承恩纳剑入鞘已往客栈走去,却阻了柳承惠,“惠弟,你且另有任务,鬼手门堂主掳去汪毓一事,是吉是凶尚且不明,你得速速寻得请上我柳剑派。今夜一过,我须动身寻得师父回来,无他坐镇我派终究失了稳妥,当下已同鬼手门撕破脸皮,不得主心骨终究不善。”
    “大师兄,我也去吧,四师弟一人,我且不放心。”
    “不可,你有伤在身,当务之急修养方是,惠弟圆滑隐市察言观色却也能个大概,料不得出事,该是他历练时了。汪毓虽是外姓,目去也无宗派照拂,需得请上我派藏一时,先逃过风声。此次鬼手门折一堂主,我上门要人更是不顾对方颜面禁忌,要是他们于此大做文章攻向我柳剑派,没有你拂水剑压阵,终究不稳妥,我类终不便尽出。”柳承恩抬头看了看天空:“道远更阻,路且徐行,鬼手门背后布局久矣,师父与花万剑前辈也一直暗中结同武林豪杰缔结阵营,这场恶战终究是免不了的,还望鬼手门能沉得住气,不要借我柳承恩此次乖张行事为由大动干戈,华中百姓所必遭这战乱之苦,能延后些便延后些吧。”
    当下兵分两路各去一处,柳承惠领命策马驰出,余下一行也是投宿进了莫归客栈,郭磊贾峰流气自顺过了不愿再生事端,便若陌路一般不与柳剑派搭腔,拂袖拾级去了房内如是未见。柳剑派几人是大剌剌于大堂点了酒肉盘馔,排铺得桌满香盈,细嚼慢咽也不声张答话,默默守着留意各处动静,一时相安俱各无恙。
    且说汪毓被郭磊当众一掌直打得是失去意识,血不知吐出去多少,当下候知客抢来汪毓,提气踩镫是马不停蹄逃离此处,背后劲风裹来,猜得暗器袭至,但无暇顾及只得埋头驾马,幸得柳剑承家两兄弟出手相护,自己才得以保命。马背颠簸,汪毓早就昏死过去,于后面三两事当是一概不晓。出得客栈地界,仅挑荒僻小道遁去,生怕再遇上同门暗哨,是三步回首五步暂停,只是谨慎。
    趁着夜近昏黑,目及难辨,侯知客埋头赶路一夜疾奔,也便晨时待临来到了棵合抱粗的树旁,树身阔硕树皮龟裂,约莫棵老年古树。候知客下马抱过汪毓,铺开坐地,搂过肩头小猴,怜爱地摸了摸,小猴四肢舒展,很是享受,二人一物休憩了一时不得动静。待旭日东升肃寒尽消,侯知客却举起了小猴道:
    “去吧,我的儿!此后我必当被鬼手门追杀,伴得我且叫你一路担惊受怕,不晓得甚么时候命就没了。咱们父子俩缘分已尽,那时在这棵树下遇得你,几颗花生拢了你娃娃的心,现我得撇下你啦。”狠抹了把眼睛,候知客将小猴送到树干上。小猴未曾离去,呆立当地,昂头看了一番古树,却不稀罕,很快又扑回了候知客肩头,口中呜呜喳喳闹叫个不停。
    “怎的不听话了!”一巴掌将小猴扇去树上,面露凶相咬着牙,目也射凶光:“去!走得!去了林野找你同伴去,再跟我时,明儿都不知道活不活得过了。”猴感人性又多年相伴心意互通,知得了候知客身上真真的凶气,实实是有了森森冷意,当下也不敢靠近,攀上了树干顺着一直往上,三步一回头,直便就这般依依不舍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这辈子我们父子俩怕是见不到咯,也罢,你就好好过活吧。”候知客扶着树干,眼眶萦泪怅然若失,呆呆地只注视着额前的枯叶,伤心道:“奶奶的,老子又成了一个人了。”
    呆了多时,侯知客抻臂狠狠地在大树底下掀刨着,直至将一条棉被自枯枝败叶中拖将了出来,棉被打开裹上汪毓身子,被中落得一长条布袋,沾地时只叮当作响,赫然铁器之鸣。侯知客捡起布袋抱着汪毓上马便去,汪毓身受数伤,棉被实厚罩裹其身,于马上所受颠苦赫然减去几分,而布袋中铁器无其他,正是佩剑七把——六把短剑一把子母剑!原是那夜,候知客并未寻访甚么郎中,多途辗转找到汪毓与贾峰流厮斗处,寻回武器,将先前栈内几柄短剑合至一处,塞于布袋内,铁剑已断自是丢下,便一共剩余七把,再用棉被裹上藏于古树根旁的枯叶坑内,却再归去。
    彻夜奔波不曾得歇,比及太阳高挂半空,候知客载着汪毓是来到一古朴县庄处,时正人困马倦睑沉难捱。
    “侯爷,您可多余吩咐了,我您还不放心吗,叫我照顾的人,肉少不得半两,三五日的还要胖他个七八斤,您离去便是,离去便是。”迷迷糊糊汪毓只觉囫囵音入耳,头脑昏胀也辩不细致,混沌当时眼睛睁开不得,只感觉自己应是卧于榻上,且有稻香扑鼻,昏昏沉沉中,无力细想如何,又就睡去了。
    旭去暮来月下晨迎,晓不得多少时日睡过,脑中红黄白交接不暇,黑紫青晕染不断,一会似在天上打旋,一会又去了火中烘烤,口干舌燥呼也不得,混混沌沌睁不开目、动不得脑,多时口中有苦药香粥喂来,才渐好转。
    “侯爷,他正烧着还挺烫人,喂过药了方才好些,倒是不曾醒过。你最近还是少露面,别让鬼手门的人撞见了你。”
    “好,这些银两……”
    “噫,侯爷不拿我当自家人看呢,那日你给的银两还剩下不少,鸡汤菌羹的不曾断了也要不得那些,何时花的完了,我要是再受,可就不像话了。”
    “也罢,那我半旬后再来,你且遭罪了。”
    “哪里话。”
    关门声罢,汪毓隐约辨认得出来音,叵耐高热烧糊了脑子,一时竟想不出来是谁。
    又卧过几日,脑中清朗混沌且去,灼感不复当初内热也歇,提手弹指无甚疼痛,抬足昂首也无异样,终是自阎罗殿里搬将回了一条命。汪毓扶着床沿慢慢摸下了地,却触地那时感小腿无力支撑不得,脚筋一抽径直摔落下去。
    “噫,兄弟,你这都敢下地了?管顾着昏睡不得肉菜面撑着,就喝些流粥,哪来的力气。”进来个男郎,年轻也是仅看面容年龄与汪毓相差无几,当下将托着的瓷碗放到桌上,扶起汪毓靠上了床,小力按来小腿替汪毓舒筋活血:
    “如何,可认得一是一,二是二了?”
    汪毓欲想开口,可腹中空虚实在虚弱,也没了力气支撑,话不得,只便就点了点头。
    “那便好,我给你擦过几次药,伤应是差不多痊愈了,就是烧得紧,一直不退,我都担心把你脑子烧坏了!”复端来瓷碗,那人用勺子扬了扬碗中黑色流液:“这碗药我喂你喝下,既便醒了,我再去割点肉,剁碎了熬锅热粥,慢慢给你找补点吃食,恢复了体力,叫你能跑能跳。”
    “多……谢……”
    “噫,不客气,侯爷吩咐,要把你伺候到能下地。”
    侯爷?
    汪毓脑中寻索一番,待与先前迷糊中所听熟悉声音相对,候知客面容映来颅中。此处是鬼手门地界!前因后果牵扯冗杂,汪毓对当下现状也不甚明了,满是困惑恐惧却询问不得,双手打着颤自控不住,腿竟是又摸上了地面,再摔个趔趄。
    “噫,莫慌莫慌。”
    那男郎赶紧放下瓷碗将汪毓抱回床榻,不顾汪毓挣脱一把按住:“我叫开瑞,住在此间做些闲散活计谋生,不是什么奇怪人,你且放心,害不得你,真要害你时早丢了你去了,还这番劳苦来救你?”
    汪毓将信将疑:他何故救我?此时自己手足无力双目无神,内力怎番引牵不出,身旁又不见铁剑使器,管什么防身,莫说他候知客这个练家子,便是老幼妇孺来施难了自己也怕争拗不得。
    “此处离鬼手门相距甚远,侯爷都把你从阎王手里拉回来了,你还怕啥子?”那人端碗来正喂药。
    汪毓闻罢心安:诚然,能让我卧居恢复至此,料无他意,既来之则安之。再不存了戒心。
    如此又住了十多天,期间参粥,鸽汤,补药是一碗接着一碗,气血补足生气复现,汪毓也能操练些拳脚,只是内力仍旧化用不得,佩剑不知所踪,偷摸举过借宿家中柴刀,剑气化形万般使将不出,便是奋力劈去,也颓颓疲矣,何能一击破开薪柴,哪有先前剑气笼罩后摧枯拉朽之势,无半点威力可言。汪毓一时神伤没了计较,只日复一日胡乱捱着。
    是日,汪毓正在屋中琢磨些外家剑招,又想着些日后的归属去处,一时恍惚,闻得院外音来:“醒来多日了,按照候爷吩咐好生照顾着,神色现在好着呢,还能帮着我做些劈柴使力的活计。”
    “好,我去见他。”
    屋门未阖,一脚径自踏入,汪毓脑中想事正混沌恍惚,看到来人也未多想什么,起身欲迎,只觉一股劲气倾泻而来,叫自己的双颊满满挨上,大病初愈又且毫无征兆,挨了这一下眼冒金星便是晕跌了下来,用手扶着桌腿怎番爬将不起。
    只见面前候知客满脸怒容,抡着拳头又朝自己砸来:
    “醒过来了?再好好吃上我这一记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