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舟简直没法在这个家待下去了。
    侄女实在是太难评了。
    什么魅魔舅舅……
    他没脸继续待下去了，更不会去参加小爱的家长会，让老师们围观他。
    该死，不会全学校都知道他是个魅魔了吧？
    就这样，小爱失去了家长会人选之一的舅舅。
    “爸爸妈妈，你们谁愿意去参加小爱的家长会呢？”
    小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纯洁又可爱，眼巴巴盯着他俩。
    楚清眠：“……”有点不太想去呢。
    沈昭：“……”和老婆约好了双人时间呢。
    两个人都不愿意去，那该怎么办呢？
    纪长宇忙着处理秦家在学术界的势力，洛锦还要救死扶伤，乔贺白和简黎还得帮楚景舟处理公务。
    这样一算，好像还真没人能去。
    “我让哈米德叔叔去，你看怎么样？查理也行。”
    小爱无语，“你不愿意去也就算了，你能不能给我找个华国人假扮我的家长？！”
    那两个叔叔，一个比一个浓眉大眼，一看就不是华国人。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是假的。
    “真麻烦，你让小颜去得了就说他是你哥哥。”
    小爱别无选择，只能把颜久盛带去了学校里。
    颜久盛惊叹了一路，甚至连路边的花盆都要停下来，驻足欣赏一番。
    “这就是小贵族学习的圣地吗？连空气都是甜的。”
    “我的天呐，你站在花盆旁边，当然闻什么都是香的，你怎么不去马桶边上闻去。”
    “我可以进女厕所去闻吗？”
    听说在某些高档的地方，马桶上都插着鲜花。
    “不能。”
    “好吧。”
    下一秒，颜久盛看到了小爱的老师们，再一次捂脸感叹。
    “你的老师都是俊男美女啊，说话还那么温柔……”
    像他的老师，不仅天天骂他，更是不会给他一个好脸色看。
    “您就是小爱的哥哥吧，小爱这次的作文比赛得了第一名，一定是家里人付出了许多精力吧？”
    “哈哈对，没错，我确实负责辅导她的功课没错。”
    “真是把鼠目寸光演绎的淋漓尽致啊……”小爱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没见识的颜久盛被老师们哄了两句，立刻傻乎乎地把自己半辈子都交代干净了。
    “话说，其实我也是个文学工作者来着……”
    “诶？您出版过什么图书吗？”
    颜久盛立刻摆摆手，“我没那么厉害……我就写一点小故事而已……”
    老师们露出神秘地微笑，“哦～”
    他们懂了。
    和小魅魔舅舅有关的故事吧？
    离开后，小爱忽然问起了颜久盛到底在写什么东西。
    她印象里，好像颜久盛提起过几回，只不过她一直不太感兴趣，就没有问过。
    “以前那些文章，说出来有点丢脸……我最近打算写一篇新文章，以半自传为形式，名字和剧情我已经想好了。”
    “叫什么？”
    “就叫它《硕博英雄传》吧”
    记录这么多年来，硕博学子的艰辛奋斗。
    “光是听名字，我就已经觉得它烂得不行了！”
    “没错，和我的人生一样烂，不然为什么我会拿我自己当主角。”
    “行了，我有点心疼你了，小颜。”
    “谢谢，小爱大人。”
    但他还会继续努力的！
    “不过啊，我更希望某一天，某个编辑能看上我，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作家，获得周树人奖……”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天天做白日梦了。”
    “小爱大人，这就你是错了，我爱做白日梦怎么了？”
    “哈，做白日梦的人，就是不劳而获的老鼠。”小爱冷哼一声，“我非常看不起！”
    颜久盛大声反驳，“我不仅想不劳而获还希望坐享其成，更希望一步登天。”
    “怎么了，我们穷人想想也犯法吗？”
    做白日梦怎么了？
    他这辈子都已经这么惨了，不做做白日梦麻痹自己，他怎么哄骗自己继续活下去？！
    小爱再一次正视颜久盛。
    在她的心中，颜久盛或许有哪点不太一样了。
    真是……无言以对。
    小爱大人认输了，这一次就算他说得有道理。
    “那，我能拜读一下你的大作吗？”
    “当然可以！”
    回到家中，小爱端身正坐，捧着稿子认真阅读。
    目光如炬，将每一个字拆出来咽进肚子里。
    “《硕博英雄传》第一回
    学涯坎坷，穷书生惨遭权贵欺压
    雪中送炭，老学究出手仗义执言”
    小爱：“……”
    她好像看出现实原型是谁了。
    “你确定要发布吗？”
    “为什么不呢？”
    “呵呵，祝你好运。”小爱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你祈祷别被纪叔叔发现吧。”
    颜久盛虽然为人软弱了一点，但对于自己热爱的事物，一向大胆。
    毫不犹豫投稿发布了。
    文中的“老学究”正和沈昭他们几个在一起。
    在他们的面前，正是即将被带走调查的秦静好。
    她恶狠狠地瞪着楚景舟，“你迟早会阴沟里翻船的！”
    “我？”楚景舟不屑道，“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你和秦溢秦月他们狼狈为奸……”
    “那又如何？”
    楚景舟抬起下巴。
    现在的京城，早就已经是他们控制的天下了。
    “纪长宇，沈昭，你们……”
    沈昭掏了掏耳朵，大声打断她，“你信不信我开着玛莎拉蒂鲨了你妈啊，再给你整个水滴筹，让你唧唧歪歪个没完。”
    真是吵死人了。
    她被抓走后，研究所过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
    沈昭和纪长宇坐在办公室里。
    “以前还以为你们搞研究的都是两袖清风，没想到秦静好随随便便就能贪几个亿，这还只是初步估计。”
    如果再继续追查下去，恐怕会是个天文数字。
    “那些啊，都是国家经费。”
    “真是让人难以想象。”沈昭感叹道，“原来社会的蛀虫不止我们这群资本家呐。”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办公室的装饰上，“这就是你们的办公室啊，除了书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连好看点的装饰都没有。
    “因为马上就要换了，所以我没打算装修装修。”
    “你要换去哪里了？”
    纪长宇神秘一笑，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一枚u盘，“一个更加高级的地方。”
    “我之前就想问了，你到底准备了什么东西？”
    “在数学界，有一个着名的问题，困扰了无数的学者。
    不巧，在德国的时候，我阅读了叶教授的一篇论文，对这个问题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么久了，现在也已经正式把论文写完了，可以发了。”
    “那你不早点说啊！”
    “我要提前是泄露风声了，搞不好就没办法回国了，只好一直瞒着你们了。”
    “算了算了。”沈昭摆摆手，“什么问题啊？”
    “哥德巴赫猜想。”
    “那能得诺贝尔奖吗？”
    “不能。”
    “啧……”
    “因为诺贝尔奖没有数学奖。”
    “好了，跳过这个话题吧，我是个文盲，我听不懂。”
    纪长宇嘴角抽搐，“那你总懂吃吧？”
    “吃？我最擅长吃了。”
    “菲奖颁奖后，晚上还有一顿晚宴，获奖者可以邀请自己的亲朋好友，我想要邀请你们。”
    “我……我也可以去吗？”沈昭咂咂嘴，“能带大秘书吗？她比我还文盲……”
    “当然可以啦，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兄弟，我有点爱上你了。”
    他虽然出席了无数奢华的高端场合，见过数不清的世家子弟，但像那样充满学术氛围的国际顶尖晚宴……他还真没去过。
    甚至楚清眠也没去过。
    “我一定要把小爱带上，让她接受一下文化的熏陶。”
    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越来越叛逆屌丝了。
    一打眼看过去，就知道铁定是沈昭亲生的。
    实在是让人心痛，好好的一个孩子，偏偏就像了她爹。
    沈昭草草聊了几句，就回到了家中，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楚清眠他们。
    正好，颜久盛也在家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先是愣在了原地，然后发出尖锐爆鸣声。
    “孩子，你又怎么了！”
    楚清眠担忧道。
    “我……我觉得有点魔幻了！”
    他捂着自己的脑袋，脑子里全都是沈昭说的那些话。
    他的老师——纪长宇，竟然真的那么厉害？！
    等等，像他这种人，真的能配得上老师吗？
    想想吧，如果纪长宇真的获得了菲奖，那他将会名垂青史，成为华国最顶尖的数学家。
    而他呢，他只是所有研究生里最普通平凡的一个，甚至还是最惨的那一个。
    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老师，结果刚好瞎猫撞见死耗子，撞上了一等一的大佬……
    他到底是什么运气呐！
    “我……我想先回去一趟。”
    小爱挥手告别，“那我就不写今天的家庭作业啦！”
    “不行，这个还是要写的！”
    “啧，烦人。”
    颜久盛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按理来说，他应该开心的。
    但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惶恐。
    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他用余光看到了街边的礼品店。
    可一摸口袋，一分钱没有。
    打开手机，还好支付软件里还剩下五百块钱。
    他毫不犹豫把这五百块钱花光了，买了份礼品，站在了纪长宇家。
    开门的是洛锦。
    “哎呀，是你呀，小颜。”
    “嗯……师娘好！”
    他一把将礼品塞进了洛锦怀里，磕磕绊绊地说道。
    “先祝老师未来工作顺利，我没什么钱，买不到什么好礼品，家教费下个月才能发，到时候再补上……”
    “洛锦，你一直站在门口做什么？”
    “是你学生来了。”
    听到纪长宇的声音，颜久盛的表情更加局促了。
    “那还不快点进来。”
    “正好你老师在做饭呢，你今天就留下来吃一顿饭吧，我还没好好和你聊过天呢。”洛锦眉眼弯弯。
    看着温柔的师娘，颜久盛点点头，僵硬地坐下了。
    “你买的是酒啊，那我就直接开了喝吧。”
    “嗯嗯……”
    “你今天怎么回事？表情怪怪的。”
    纪长宇很快就发现了，学生的情绪好像不太对劲。
    “没，我今天……我只是单纯地想来祝福您，顺便感谢一下，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忙。”
    “行了行了，这些不只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整个华科院，为了整个学术界。”
    “可你们确确实实帮到了我。”
    如果没有他们的话，他现在恐怕还在黑暗中挣扎。
    “这么多年来，我早已经认清了一个道理，在这个社会里，就算有点小聪明，我也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普通人就该接受普通的命运，接受倾斜的雨伞，接受有人永远踩在我的肩膀上……
    读书时我是小镇做题家，毕业时我又是孔乙己，搞不好以后工作了我又是一只牛马……我到底在为什么而活？
    纪老师，我很感谢你帮助我……”
    他哭着，擦着眼泪。
    粗糙的衣袖把自己的眼眶蹭得红彤彤的，迟早要肿起来。
    纪长宇无奈，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傻孩子，你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连带着他、沈昭、楚清眠，也早已经是正午时分的太阳，迟早降落熄灭，唯有小爱与颜久盛，才是他们的下一代。
    洛锦抽了两张柔软的纸巾，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只是有点委屈。”
    颜久盛用力地点点头。
    “小颜，以后老师就是有名的数学家了，希望你不要嫌弃我，继续当我的学生，行不行？”
    “我怎么会嫌弃你！明明是我……”
    “我又怎么会嫌弃你呢？你可是我的开山大弟子。”
    正常情况下，最受导师重视的，一向都是他的开山大弟子。
    倘若大弟子能力足够，一定会继承导师的衣钵。
    颜久盛笑了，鼻涕都差点喷出来。
    “那……好。”
    洛锦和纪长宇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纪长宇忽然想起来，今天沈昭随口说的。
    沈昭说，如果是他，不一定会主动帮助颜久盛。
    因为在他看来，“一个没有自救意识，也没有自救行为的家伙，不管再怎么呻吟，他一律都视为娇喘。”
    纪长宇却摇摇头，“他不是不想自救。”
    只不过，对于一个胆小软弱的家伙来说，就算看到了幸福的未来，也会感到恐惧。
    恐惧时，就会忘记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