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招娣看到桌上的早餐，就知道他们撬了锁，皱纹满布的脸有些扭曲。
    她回娘家之前，不仅带走了自己那一份口粮，还故意把粮柜锁了起来，钥匙也被她带去了许家。
    她娘家所有人都受到了惩罚，沉家人除了多了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病秧子，没有任何损失。
    许招娣咽不下这一口恶气，就等着他们到许家，给她低头认错。
    不让她娘家人把气消了，他们全家都别想吃到饭。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等了几天，一直没等到人来。
    许招娣以为他们是骨头硬，宁可去别人家借粮食吃，也不愿意低声下气去求她。
    没想到他们竟然，胆大地把锁给撬了，自己拿粮食出来吃。
    她倒是想发火，大闹一场，说他们是贼。
    但是她最近招了外甥嫌弃，建设不会帮她，继续闹事这挑粪的活儿，不知道得干到猴年马月。
    许招娣真的挑怕了粪桶，只想让社员们赶快消消气，建设才好放过他们。
    自己锁上柜子，人走了却不把粮柜的钥匙留下。一走就是好几天，明摆着故意为难人，别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队的人现在对她，对许家有很大的怨气，只想和他们对着干。
    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偏帮她。
    她和继子们对上毫无胜算，心里有再大的怒火，也发不出来，只好瞪了一眼，跟她抢儿子的黄禾苗。
    黄禾苗被婆婆盯得头皮发麻，没敢和她对视。
    “许姨，你出门可能忘了放钥匙，我们要做饭，迫不得已把锁给撬了。”
    沉守忠注意到她的视线，淡定从容地解释了一下，似乎没有察觉她的险恶用心。
    “……呵呵，我今天才看到，担心你们吃不上饭，特意回来给你们送钥匙。”
    许招娣把粮柜钥匙放在桌上，总不能说，她是故意带走的。
    这事闹出去，大家也不会站她这边。既然对方愿意给台阶下，她也不拿乔，笑着说。
    李菊花沉默不语，给自家男人碗里添菜。
    白茯苓看也没看，怕自己忍不住，啐她一脸。
    孩子们见父母都保持沉默，连咀嚼的声音都小了起来。
    许招娣端着碗上桌，像是丝毫没有感受到，此时古怪的气氛，使劲往碗里夹菜。
    一顿饭在尴尬中结束，大人吃完饭就去上工了，小孩该上学的上学。
    -
    大概是为了讨好沉守义，朱来娣昨天给沉盼儿两姐妹报名时，顺便把沉念儿的名，也一块儿报了。
    沉乐看到沉念儿，今天要和她姐姐一起上学时，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妹妹，是不是也想去上学？要不要跟我去学校，我能带你去报名。”
    沉让看着乐乐瞪圆了眼，满脸愕然，忍不住说。
    “不用。”
    沉乐摇头，上学是不可能上的。
    等她有哥哥那么大，不会再给人添麻烦，再上学也不迟。
    “那好吧，哥哥去上学了。记得喝药，别吹风，别乱跑，我回来给你带糖吃……”沉让不放心地叮嘱妹妹。
    “哥，你好啰嗦。”
    沉乐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捂住耳朵去厨房。
    沉让的心里，有点淡淡的忧伤：“……”妹妹嫌他烦了，她是不是有别的哥哥了？
    沉让神色黯然，失落地拎着书包，走出院子。
    沉乐在哥哥转身时，从厨房探出头，目送他离开。
    直到他背影，消失在视线内，她才去端药喝。
    -
    沉乐喝完药，刚从厨房出来，就看到沉波哥俩。
    说实话他俩青紫色的肿脸，在这曙色未开、白雾缭绕，略显阴暗的环境下，乍眼一看就像两张鬼脸，诡异又吓人。
    沉波看到沉乐就肉痛，不敢和她待在一起。
    原本他想回屋睡个回笼觉，一想到她打人有多疼，就吓得睡不着。
    怕她趁自己睡着后进屋打人，沉波转身往外跑。
    沉乐看他那见了鬼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他如果照照镜子，就知道谁更吓人了。
    沉河也对沉乐产生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不经意间和她对上视线，都能吓得他抖三抖。
    发现哥哥跑了，他也不敢久留，跑着跟了过去。
    沉乐唇角抽了抽，她有那么吓人吗？
    -
    现在还早，天没见亮。
    光线昏暗，不适合看书。
    沉乐现在睡不着了，准备回屋进空间种田。
    “乐乐，你等一下。”
    沉山故意走在最后，等家里所有人，都离开了，才出声叫住她。
    “山子哥，东西换到了？”
    他神采飞扬，一看就知道，她拜托的事有眉目了，沉乐激动地走过去。
    “嗯，你跟我来。”
    沉山带着堂妹，进入他和弟弟的房间。
    他是半夜等大人熄灯睡觉后，才去找人换的。
    沉山提着袋子，放在炕桌上，“一共7种粮食作物，菜种也有一点，东西都不多。你看看要吗？要的话留下，不要我就退回去。”
    沉乐打开袋子看了下，玉米、小麦、大豆、稻谷、高粱……
    零零总总加起来，连5斤都没有，确实有点少。
    沉乐有些犹豫，买的话她有点亏。
    不买的话，错过这次机会，靠自己根本买不到。
    她迟疑片刻，决定收下来，“要吧。”
    粮食实在太少，沉山其实不抱希望。
    听到堂妹这话，他顿时受到了惊吓，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
    完蛋，堂妹有点傻，这都能答应!
    “……你再考虑考虑，东西太少了。”
    沉山看她愿意买，心里忽然有种很强大的负罪感，他现在像是在骗小孩钱。
    他爸知道，得打断他的腿。
    他不该心软，答应帮乐堂妹换粮种。
    看这事整的，三叔知道会不会生气，不愿意听他的养殖计划？
    沉乐看着他懊恼地神色，连忙说，“就这样吧，谢谢山子哥。”
    不能再考虑了，考虑太多，就会犹豫不决，会给他反悔的余地。
    现在山子哥已经开始后悔，当时痛快地答应，帮她找粮种了。
    担心他收回去，沉乐提着袋子，转身就走，“我先回屋了，山子哥袋子需要还吗？”
    “不用，他给那么点粮食，添个袋子算什么。”
    沉山心想他得去找对方，多拿一些粮食。
    这么点还不够堂妹玩的，真拿这么点东西给乐乐，这不是欺负小孩子不懂行情吗？
    他还打算找三叔合伙做生意，人品不能有瑕疵，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坑他闺女。
    “那就好。”
    院子里现在没有人，沉乐没有遮掩，提着粮食袋子回了屋。
    “乐乐，你能不能别告诉三叔，我们之间的交易。”
    沉山追过去，在她房门口停下，拜托道。
    沉乐爽快地答应下来，“山子哥，这你放心，我嘴严不会说出来。我也不想让其它人，知道这件事。”
    “好，我也不会说，那我去上工了。”
    沉山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能保密多久，但他只要能在三叔厂里放假前。多给乐乐找粮食，补齐缺少的那一部分。
    即使有一天消息走漏，也不会影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