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米宝!不许乱吃!”程蝶的声音忽近忽远,她穿着防护服,及肩的头发柔柔地垂在耳畔。郁笛心里恍惚,看见她这副打扮,总觉得恍若隔世。
“程蝶?”她试探着往前走去,大狗忽然朝她扑了过来,她本能地伸手一挡,却听见咚地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撞掉在了地上。
“醒了?”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
郁笛睁开眼,与面前之人对上了视线。这张脸……这张脸!
她想起来了!
这是妘晁!
她在祭坛中见到的那张脸,是妘晁!
“……母、母亲?”郁笛试探着叫道。
妘晁面色严肃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把郁笛看得心里发毛,突如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郁笛满脑袋问号……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场面?她做梦了?出现幻觉了?还是这世界有什么天堂地狱之类的地方?嗯?
妘晁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给逗得不行,越笑越放肆,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就差没在地上打滚。
“你叫我什么?”她咯咯笑着。
“……你是妘晁吗?”
“妘晁?……对,我是。”妘晁眨巴着眼,“你刚才叫我什么?”
“……母亲。”
妘晁又开始傻乐了。
郁笛本就身体难受,现在被她笑得实在是心烦,黑着脸道:“您没事吧?”没事就吃点药!
“原来,我穿到了你妈身上。”“妘晁”眉眼弯弯地看着郁笛。
“……程蝶?”郁笛的脸色更黑了。
“怎么这么没礼貌?要叫妈妈。”程蝶努力忍耐着,肩膀都在抖动。
郁笛实在是没忍住,白了她一眼:“我妈是妘晁,你又不是。”
“可我这张脸是。”程蝶指了指自己。
郁笛不想搭理她,转移了话题:“你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待多久了?”
程蝶终于平静下来,她揉着脸道:“快差不多有九年了吧。这里的季节不是很分明,每隔一段时间会有洪水,来一次我就算一年。”
“八年多以前啊……”郁笛思索着,那差不多就是她出生之后的事情了。她出生时妘晁一副惨状,显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程蝶必然不会在这之前穿过来,否则死的就是程蝶了。
“这次怎么跑到妘晁身上去了?你自己的身体呢?”郁笛问她。
程蝶眸色暗了暗,复而笑道:“太碍事,不要了。”
郁笛见她不想说,知道程蝶主意大,贸然探听反倒吵架,也就不问了。程蝶看着郁笛的断臂处道:“那你呢?你这是怎么搞的?”
“……被人砍的。”郁笛叹气,“在这种没什么法制的地方,是个人都能带武器,随便谁都能砍人,烦死了。”
程蝶轻轻碰了碰她的伤口,收回手笑道:“我们那里也没好多少。”还不是人人都能带枪,杀了人也不必负责。
“对了,我的人呢?他们怎么样?我怎么会在你这儿的?”
“嗯……还有几个活着。”程蝶微微侧身,露出身后地上躺着的人来,“其他人已经……找不全了。”
郁笛心里一紧,连忙起身,朝人群中寻找。铃貘紧闭着眼睛,人倒还完整。程蝶见她关心,便道:“这个小姑娘还活着,很是不容易。或许正是因为体量小,所以才没受致命伤。”
“那就好。这可是我老大的小跟班。”郁笛开玩笑道。
程蝶递给她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这个,好像能吃,你尝尝。”
“谢谢。”她说。郁笛认得这个,这是之前他们在路上捡到过的一种酸甜的蕨,程蝶给她这团似乎是已经长老了的,口感不是很好。
程蝶见她吃得勉强,耸了耸肩:“凑合吧,这鬼地方能找到这点东西已经不错了。”
“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郁笛很是好奇,若地面上能活,人们便也不至于开始穴居了。
“……我不用吃喝睡觉,就这么过的。你看——”程蝶抬起胳膊,竟生生撕掉上面的一块皮肉来,伤口处并没有流血,只能看见惨青色的肌理,过了一会儿,便又长了起来。
郁笛默默盯着——能说她真的很羡慕这样的体质么?!
“我是她死了以后到她身体里的,估计是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由我控制的这段时间内,她的尸身不腐不坏,也不会受伤。”
“这可比我好多了。”郁笛嘟囔着——人与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她也好想不会受伤啊!
程蝶微微垂眸:“我倒是希望能跟你一样,想去哪就去哪。”
郁笛伸着脖子看了看天色:“我们这次出来,就是来找你的。之前走错了路,没想到歪打正着,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要啊。”程蝶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可不会放过当你妈的机会。”
郁笛啧了一声:“好像我会承认似的。”
“哎,跟我说说,这身体是什么来路?”程蝶凑过来,坐在郁笛旁边。不知道的时候还好,现下知道这只是一具尸体,郁笛总觉得鼻前似乎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烂气息。
她躺了回去,将自己所知道的妘晁的事情,都告诉了程蝶。程蝶听完觉得奇怪:“怎么可能有人睡一觉就什么都知道了?我不信,她跟交墟人之间肯定有事。”
“英雄所见略同。”郁笛看着她,“如果你现在回去了,恐怕会吓所有人一大跳。”
“那可太好玩了。”程蝶笑道,“不管是谁害死妘晁,再见到她,一定会露出马脚。”
“能给她报仇,也是不错。”郁笛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这次的任务能这么顺利地进行,多亏了她。”
程蝶看着郁笛空荡荡的右臂处,蹙眉问她:“我给你的手绳,你一直戴着吗?”
郁笛了然:“那当然。只是这次用的不是我自己的身体,它没有实体。说不定下次就会出现了。”
“那就好。”程蝶也躺了下来,“你别怪我强行让你帮忙,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郁笛握住程蝶冰冷的手:“他也是我的朋友。力所能及我肯定不会拒绝。只是,我很好奇,你到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把他带回来?”
程蝶闭上眼睛:“还不能说啊,还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