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还充斥着血腥味儿,裴予宁绕过屏风,便见那女孩儿脸色的躺在满色莲花帐中。
裴予宁放轻身形靠近她的床头,就那么安静的站着,默然的扫过她脸上的每一寸。
目光定格在她肩头的斑斑血迹上,与她苍白的脸色格格不入。
裴予宁近乎贪婪的目视她,是他太过心慈让那些人以为可以挑衅他!
那斑驳的血迹在提醒他的无能。
萧听云眼睫微微颤抖,目光迷蒙间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不远处。
萧听云还未从那股昏沉中彻底清醒,全身无力,努力抬起手,“你……”
下一刻,裴予宁便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冰凉、细弱无骨。
萧听云在他温暖的手掌失神,虚弱的笑说,“你真的来了……”
裴予宁愈发握紧她的手,喉咙轻嗯,“我来迟了。”
萧听云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不由自主发红,见到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害怕的。
害怕那把刀真的朝着她的心脏过来,害怕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更害怕没能回去与父母亲族团聚……
最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裴予宁最怕她的眼泪,喉咙发紧,“伤口疼?”
萧听云蓦然笑开,“是啊,疼得快死了一样。”
那笑容里全是信赖和放肆,可却更让裴予宁心疼,但依旧板着脸训她,“别说死字,我不会让你死的,朕保证!”
所以,也答应我,别说这个字……
是啊,他的保证。
一个权力之癫的人的保证,多么令人心动!
“那……我的小命就拜托你了。”萧听云还有心情开玩笑,博君一笑。
裴予宁也牵起一抹笑,语气轻凝,“好。”
轻得萧听云都快要没听清一样,但他的神情却是那样的郑重其事。
她感受到他的不安,他的自责,以及他的爱意。
萧听云手指在他掌心微微勾动,稍稍安抚。
免得他情绪低落,裴予宁无奈的勾唇轻笑,“好好休息,一切交给我。”
萧听云听话的点头,“好。”
说完话,萧听云依旧没忍住再次睡了过去,这次睡得很沉。
裴予宁抬手帮她把鬓角的湿发整理妥当,丝毫没有在外头的戾气,一丝不苟、认真温柔的动作,好似对待一件绝世珍宝。
不过面色却没了方才柔和,轻声喃道,“伤过你的,一个也别想逃!”
……
裴予宁再一次出现在院子里时,所有人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青二拱手道,“主子,庄子里的人都被拿下,那丫鬟方才招出她是受人蛊惑才想着给萧小姐一个教训。”
小橘瑟瑟发抖,明明那人那般俊朗有权势,她一心想攀高枝儿在这一刻却怕的不行。
就像来自地狱朝她索命的恶魔。
裴予宁冷眼,“何人蛊惑?”
青二犹豫的说,“她说有人给了她银子,让她想办法让庄子里乱起来,后面自然有人接应下面的事情。”
“不过,我们的人在离这五里外的山林发现一伙儿人的踪影,是很寻常的护卫,与今晚的黑衣人不是一伙儿。”
青二这话说的很明显,那就是今晚有两波人暗害萧听云,就是不知是有人指引,还是巧合?
“朕再说一次……”裴予宁眸光骤然一凛,周身寒气浓得要溢出来,偏头瞥向这些人,“朕要结果!”
几人纷纷下跪,“是!”
“至于她,凌迟。”
裴予宁连眼角都没留,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便抬步进屋守着他的姑娘了。
但他们知道说的是谁。
此刻角落里的小橘还震惊的回不过神来……
那人、那人竟然是、是陛下!!!
那一句凌迟粉碎了她的人生,火光在她的眼里闪着,鼻涕眼泪一起混着,裙底流出一摊尿渍。
青二嫌弃不已,“赶紧把人拖下去,清理干净萧小姐的院子!”
夜渐渐消退,萧听云也不出所料发起了热,裴予宁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脸色。
“来人!”
阿兰端来已经熬好的药,绿枝和兰枝也端着热水和棉布。
“把退热的药给喂下去就行。”
阿兰见他不让开位置,开口解释了一句。
裴予宁却伸出手,“我来。”
阿兰想问他会吗?
可她到底害怕触怒他,那句凌迟确实给了她很大的震撼。
还是松了手,嘱咐裴予宁,“你小心点,别呛着她。”
裴予宁偏头瞥她,“出去!”
阿兰一梗,忿忿不平的转身,背着他白了他一眼,嘟囔,“什么人啊……”
绿枝和兰枝十分有眼力见的的放下水盆也跟着出去。
裴予宁细致的将药喂给萧听云,萧听云感觉自己此刻正水深火热,肩头的伤不断的抽疼,身体又在抗议。
嘴里一勺苦药苦得她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裴予宁知道她的抗拒,轻声哄她,“喝了就好了,莫要让我担心。”
萧听云听到声音睁开眼,唇角干涩,委屈道,“太苦了……”
裴予宁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脸,异常的滚烫,柔声安慰说,“吃花蜜么?”
萧听云脸色红得不正常,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吃。”
裴予宁轻笑,将她小心的扶起身靠在软垫上,从怀中掏出一瓶花蜜喂给她。
嘴里的苦涩消散,萧听云仿佛又活了过来。
裴予宁要继续给她喂药,萧听云皱眉说,“还是给我吧,你这一口一口的喂,我会感觉更苦的。”
“那好,动作慢些。”
萧听云跟壮士断腕一样,一口气闷了这碗药。
花蜜再次送到了她的嘴边,萧听云乖巧的张开口喝了下去。
裴予宁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和手,动作轻柔细致。
发红的脸颊上带过丝丝凉意,萧听云舒服的喟叹。
葱尖似的手拉住他的袖子,有些无奈的同他说,“我本来打算后日启程回府,结果发生这等祸事,回去的话定要让他们担心了。”
裴予宁捏了捏她手心,语气平常,“眼下别想那么多,什么都比不上你的身体,若是你不好说,我去说就是。”
他去说?
萧听云好奇,“你怎么说?”
“直说。”
萧听云叹了口气,明白这其实是最好的说辞,毕竟她这伤口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
而二哥孩子的百日宴,自己也不能凭空捏造理由不去参加。
“唉……”萧听云有些发愁了。
裴予宁轻笑,“你还这般年轻,为何作出这般唉声叹气之举,你只顾养好身体,其他的,别担心。”
手指蹭了蹭她细腻的脸颊,带着怜惜,“我很担心你。”
萧听云愣了,手搭在他的手上,方才的一切犹豫不决都平定下来。
是啊,他会担心的……
“以往我总觉得世间没什么可留恋的,但如今又真的想自私一回。”
这世间仅有的温存,他怎么舍得放手……